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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丁裳仍低着头生闷气,照夕又说了两句,她仍是没有答理,照夕这才有点慌了,心想她后天就要走了,不要今天把她给得罪了,那可是不大好。

  当时含着笑,走下位来,来到丁裳身前,打了一躬道:“算了,都怪我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丁裳翻着眼,看了他一眼,似想笑,却仍是忍着,重又低下了头,还是嘟着嘴生气。

  照夕信手拿了一块梨,递到她口边笑道:“好了!吃了这块梨就好了!”

  却不料丁裳猛然一张嘴,竟连照夕的两个手指都给咬住了,她翻着眼俏皮地看着照夕,只是就不放口,照夕痛得呀呀直叫,连连嚷道:“啊哟哟!不得了,快咬断了……”

  谁知却在这时门外一人笑道:“什么快咬断了!这孩子!”

  跟着思云的声音叫道:“太太来啦!”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忙回身一看,果然母亲已含笑站在门口,不由脸一阵大红,忙道:“啊!娘……你老人家来了!”

  丁裳吓得早已松了口,再一听照夕喊来人为母,不由更是一阵紧张,慌忙由位子上站了起来,一面红着脸看着照夕小声急促地道:“不要说……”照夕怔道:“说什么?”丁裳低头道:“我咬你的事!”

  照夕差一点想笑,当时丁裳已讷讷地叫了声:“伯……母!”

  照夕忙红着脸对母亲介绍道:“这是儿一个小……小朋友,他名叫丁尚!”

  管夫人却是只管上下打量着丁裳,脸上带着微笑,丁裳只好又弯腰叫了声:“小侄丁尚,与伯母叩安!”

  管夫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快请坐吧!”

  她说着,又含笑看着照夕道:“你这孩子,朋友来了也不请到客厅里坐坐,也不好好招待一下,你……”

  说着又笑了笑,照夕在母亲的笑容里,似感到一些神秘的意味,他的脸立刻红了,心说:“娘这是怎么了?她老人家从没有这么管过我的事啊!莫非丁裳的事她老人家知道了?”

  想着往四周一看,正见念雪在母亲身后,对着自己缩脖子笑呢!

  立刻他就明白了,心知定是这丫头,发现了这个秘密,在母亲面前多口。

  她老人家听后,哪能不来?想着狠狠瞪了念雪一眼,那丫鬟却闭着嘴,忍着笑把头转向一边去了,照夕无奈,只好不再去看她。

  只这一会儿,就见母亲把丁裳让在一边坐下了。尤其是她老人家那双眼,骨碌碌在人家身上转上转下,看得丁裳面泛桃红,粉颈低垂。

  这时两个小丫鬟换上了茶,管夫人把这位伪装男子的姑娘,上下看了一个够,心中暗暗高兴。因为这位姑娘太美了,虽是易钗而弁,可是那种天生秀丽的气质,是瞒不过这位夫人的眼底下的。

  这两天他们老两口子,正在为着儿子的婚事而发愁,却想不到,他自己倒是早已寻着了朋友。虽不知他们感情如何,可是私下里忖量着,似乎差不离,要不然两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里算是干嘛呀?

  再说夫人明明还记得,刚才自己进屋时,这位了姑娘正咬着儿子的手指,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嘿!那股甜劲儿真是够受的!

  管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又眯着眼乐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丁裳道:“你是那里人呀?家在什么地方?”

  太太心里,压根儿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姑娘,所以才这么说话,偏偏丁裳尚不自知。

  她张惶地看了夫人一眼,咳了一声,讷讷道:“小侄是湘省人,家是在……是在……”

  她自幼无依,原是大户千金,只因家庭不幸,父亲早逝,妻妾分居,她又是小室所生,是以分居后贫不能生。母亲改嫁,她因不愿随母认人为父,这才偷跑离家,于生命垂危之际,却为鬼爪蓝江路过,怜其身世,爱其秀丽,再加上她骨胳清秀,却是难得上好质秉,鬼爪蓝江这才携其往大雪山苍前岭授艺至今。

  所以当管夫人这一问到她家园时,她倒一时答不出来了,照夕对她身世,倒也知道一些,此时见她犹豫,唯恐触及其伤心处,当时忙代其答道:“她家在大雪山!”

  太太怔了一下道:“大雪山?”

  丁裳点了点头道:“是……是的!”

  念雪见状,早忍不住在一边笑了,却为照夕凌厉的两道目光给制止住了。

  管夫人温慈地笑道:“大雪山离北京,可远着吧!你怎么来的呢?”

  丁裳心中此时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夫人老是看她的帽子,看她的辫子,还看她脚上的男人靴子,她心里哪能不急呢!

  当时笑了笑,尴尬地道:“小侄是骑马……骑马……”

  太太又怔了一下,惊奇道:“你会骑马?一个人?”

  丁裳羞涩地点了点头,管夫人又含笑看了儿子一眼,心说“这好!不用说,又是一个会耍宝剑的,这孩子是专找会武的姑娘!”

  她心里真是奇怪,又是迷惘;而且不敢相信,因为像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她能骑马,能单身跑几千几百里路?

  想着她又叫思云去端糖、端瓜子,丁裳只红着脸道:“伯母……不要!不要!”

  太太笑了笑道:“你大老远来,哪能一点招待都没有?在北京你有亲戚朋友没有?”

  丁裳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太太一怔道:“那你住在哪呀?”

  丁裳哪知夫人的意思,只照直答道:“在旅馆里。”

  她这句话还特别把嗓子压低了一下,挺了一下腰,显出自己是个男的,一个男的住旅馆怕什么?

  可是太太一听可又怔住了,她是不赞成一个大姑娘家,单身住在外面的,所以笑了笑道:“那多不方便,我们家空房子还多,你赶快搬来,我叫这两个丫鬟给你作伴,你不要怕!”

  太太的话,已经太明显地表示出来,她已知道丁裳是个姑娘了,听得照夕是又惊又怕,因为母亲这意思,分明是已看上人家了,他哪能不惊呢?

  照夕听得都急出汗来了,生怕母亲再往下说出话来,叫自己挂不住脸。

  当时忙岔嘴道:“这……这……她……她后天就要走了。”

  丁裳也急得直点头,窘笑道:“是的……是小侄后天就要回去了,谢谢!”

  太太先不答理丁裳,只骂儿子道:“人家没说话,你急的是哪门子呀!后天不能走!”

  照夕心中一怔,几乎傻了,因为母亲的话,就像命令一样,倒是替丁裳当了家了。

  丁裳更是惊得头上冒汗,太太才回过睑,微笑道:“你今儿个才来咱们家,我怎么能放你走?你也别多说了,回头叫车跟着你到店里去拉行李,你安心在我们这住几天,好好玩玩再走。”

  丁裳急得直想哭,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已化装成男的了,一个男的哪能哭呢!

  想着两手合着,对夫人打了一躬道:“谢谢伯母……小侄实在……”

  才说到此,夫人已上前一把搀起了她来,一面笑道:“得啦!别小侄小侄了,谁还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好孩子你这边坐……”

  说着硬把丁裳拉到自己跟前坐下,还拉着丁裳的手,这一来,把旁边的人都逗笑了。

  照夕也忍不住红着脸笑了,丁裳还想挣扎,可是太太握住她的手很紧,再说她也不能硬挣开,当时急得娇声叫道:“伯母你……”

  当她眼睛和太太慈祥的目光接触时,太太脸上的笑容,竟使她无法装着了。她的脸愈是红上加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急也不行,不急也不行,她只有把头低下了。

  管夫人不由呵呵地笑了,她一只手轻轻拍着丁裳的背道:“好姑娘!我是逗你的,你可不许急,好好女孩子家,干嘛要学小子?唉!你们这些小孩子,真会胡闹!真会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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