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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边说着还抬了一下左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思云却抖着声音道:“少爷也真可怜,回来才几天,又生病……现在差一点儿连命也叫贼杀了。”

  照夕本还想不出一个什么受伤的理由,此时为思云这么一说,不由马上叹了一口气,接口道:“这贼真可恨,他偷我的宝剑,被我抢回来了,却想不到被他刺了一剑。”

  两个丫鬟信以为真,各自睁着一双大眸子,满脸惊恐之态地听着,思云吓得捂着心口道:“哦!赶明了几个叫老爷多派几个人护院打更,人一多,那贼就不敢来了。”

  照夕摇头道:“这件事你们两个千万不许对任何人说,我自有处理办法,你们听到了没有?”

  思云傻傻地点着头,念雪却扯了她一下道:“你不要光顾了说话,我们快给他上药吧!”

  两个丫鬟本是同照夕一块长大的,素日亲如手足,看着照夕伤成这样,自然由不住心里难受。二人边洗扎着,尚自骂不绝口,念雪嘟嚷道:“这该死的臭贼心真狠,这一剑刺得可真不轻啊!”

  思云也耸着小鼻子道:“要是捉住他,往他鼻子里灌水,把他吊在树上揍他!”

  念雪哼一声道:“哼!没这么便宜!往他鼻子里灌尿、灌辣椒油……”

  思云还红着眼圈道:“灌尿那多臭呀?”

  念雪耸了一下秀眉,气愤地道:“就是教他尝尝臭嘛!”

  照夕听二女一答一问,天真毕现,不由忍不住笑了,一面道:“你们乱说些什么?也不嫌难听?”

  念雪红着睑半笑道:“谁叫他坏呢!他坏,我们就这么摆布他!”

  思云也笑道:“要不怎么叫他臭贼呢!”

  照夕被她们这一说笑,倒暂时忘了疼痛,随着伤口已为二女包扎好了,只觉得伤处凉凉的,并没有什么痛苦。当时看了看窗外,夜浓如墨,离着天明,约还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不由对思云、念雪道:“你们两个可以回去睡了,现在没事了!”

  念雪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不走,要是贼又来了呢?”

  照夕也笑道:“不会!不会!就是贼来了你们又能管什么事?不怕被贼给杀了?”

  二女吓得各自一缩脖子,照夕又连连催促,她二人才挺不愿意地离开了。

  照夕待二女走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感伤不已。他脑子里想着江雪勤方才的影子,愈是辗转榻上不能入睡,忽然他想到了雪勤所说的有关丁裳的事,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听雪勤口气,似乎已经见过了丁裳,可是她们两个怎么会认识呢?这可真是怪事!”

  一想到丁裳,才又想到来到北京已达月余,竟是没有再见到她了。这女孩心直口快,别是她在雪勤面前说了些什么吧?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她在雪勤面前讲的呢?何况雪勤今日已是有夫之妇,难道我还能再对她有什么企图么?

  他心里愈想愈烦,愈烦愈想,不知不觉天可就渐渐亮了,竟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起床之后,在书房行了一个时辰的坐功,勉强把心思定了下来,可是那只左肩,竟比昨夜更加疼痛,仿佛肿了好些,举动一下都感到十分不方便。

  如此一来,他也不便出门了,一连在家养了好几天,天天换药,好在仅仅伤及皮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养几天也就好了。

  可是他的心情,也就更愁苦了,同时距离着省试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父亲对于这个考试很重视,照夕因不愿让老父失望,所以空闲的时间,也常把些经史子集看看,以备能金榜题名。

  其实他内心深处,何尝会有一些名利之心呢?回北京只是短短月余的时间,已令他感到厌倦了,他决心一待考试之后,自己就束装远行,游侠江湖。尤其是那地洞中的雁先生,他嘱咐自己好几项工作,也是不容忘怀的事情,要赶快完成!

  想到这里,他似乎又能立刻把眼前的愁云惨雾暂时忘了,想到未来江湖中咤叱风云的事迹,也颇能令他振奋,试想如“淮上三子”之类的武林奇人,如能败在自己掌下,那是一份什么样的光荣呢?

  这么想着,他似乎心情开朗了许多,长日漫漫,一个人关在屋中也不是味儿,他想到了申屠雷。这么多日子了他也不来,趁今日无事,不如到他那去一趟,顺便拜见他叔父一下,自己返家后,还没有去拜访过人家,也是太失礼了些。

  他决定了之后,遂换了一身轻绸衣裳,戴了一顶细草编织的小便帽,把头发理了一下,叫思云到内宅去备了小盒点心,用讲究的红纸包上。又招呼马僮备好了马,喜孜孜地上了马,马僮儿快腿张递上小马鞭,咧着嘴笑问道:“二爷!你老可别跑远了,要小的跟着不要?”

  照夕摇了摇头道:“你跟着算干什么的?”

  他说着方自带过马首,却见念雪由内揭开帘子跑出来,边跑边道:“少爷!太太关照说不要跑远了,还问你是上哪去?”

  照夕含笑边行道:“你告诉太太,就说我去申屠相公家,晚上就回来,不要等我开饭了。”

  他说着抖动马缰,徐徐出了大门,只见当空的骄阳仍是十分火热,虽然已是初秋的日子了,可是也只有早晚才能令人觉得有些凉意。像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热得了不得,马路上人也不多,做生意的店铺,门口都搭着席棚,有几个掌柜的,也都是手摇着芭蕉大扇,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棚下,东看看西瞧瞧,生意也稀淡得很!

  照夕单人独骑,人英马骏,在马路上这一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出了东四牌楼,路面加宽,他就把马加了一鞭,那就行得愈发快了。

  他在马上坐着,迎面的风吹着他的脸,觉得很是舒服。多日以来,心情还没有像今日这一刻,这么舒畅过,两旁的柳树、铺子,向后面飞快地疾驰着。正北面有座酒楼,还飘着杏黄的酒旗子,上面写着诗句,诸如“李白斗酒诗百篇”、“劝君一醉解千愁”等的句子,很代表着一些古意!

  照夕看着酒旗上的诗句,心情很是得意,转眼之间,已到了西城,申屠雷住的是“大娘胡同”,一问也就知道了。

  照夕找到了门口,见是一座很旧式的房子,但占地很大,门前有两块上马石。大门是红色,可是油漆多已脱落,现出斑斑点点的痕迹。

  大门左右有两棵老大的杨槐树,枝叶很茂盛地挺生着,象征一些勃勃的新生之意,可是那褪了色的大门,又似乎给人以消极悲哀的感觉。

  照夕在门前下了马,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环,朗声道:“府上有人在么?”

  就闻有人在里面咳嗽着,用苍老的声音道:“谁呀?我们老爷不在!”

  照夕忙笑了笑道:“我是来拜访一位申屠雷相公的,请开开门吧!”

  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走出了一个七十左右的老头子,弯着腰,还有一条腿不大得劲,他一面扣着上身衣裳的扣子,一面上下打量着照夕,道:“你不是前门大街钱庄子上来的人,找我们老爷要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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