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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江雪勤双腕一分,玉掌下沉,同时左足分开半尺,丁裳却笑道:“行意掌是恒山派最拿手的功夫,你就不必施展了。”

  雪勤不由玉面一红,忙把左足一勾,右手领了一个诀式,这是一套厉害的功夫名唤蝴蝶散手,她安心要以这一套厉害的功夫,来教训一下这个狂傲的姑娘。

  果然丁裳没见过,她皱了一下眉,身形向下一矮,左掌虚推半尺,江雪勤轻如鸿雁似的已扑到了跟前,玉指一骈,向前就点。

  丁裳把那只虚推出的掌,向一边一分,却用“拿穴手”,照着雪勤腕上“腕脉穴”就拿。

  江雪勤本以为这个冒失的姑娘同自己动手,还不是三招两式就败在自己手下,却想不到对方竟擅拿穴的手法,不由吃了一惊,当时连惊带怒,轻视之心已完全去了一个干净。

  她微微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会几手拿穴的功夫,就可欺侮人么?姑娘今天可要教训教训你!”

  丁裳啐道:“什么姑娘,婚都结了还是什么姑娘?”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根极为尖锐的针尖,把江雪勤刺痛了。她不由脸一阵红,暗中一咬银牙,气得冷哼了一声,娇躯再转,玉臂飞抡,这一次却是以“平沙落雁”的手法,一双玉掌霍地推出,直向丁裳后腰“志堂”及小腹侧边的“气海”两处大穴上猛击了过去。

  丁裳也是一时轻敌过甚,没想到江雪勤已是恒山派冷魂儿向枝梅的嫡传弟子,一身绝技,已得乃师真传,尤其对于拿穴点穴打穴更有深湛的造诣,比之丁裳从师不久,确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裳见她双掌劲风疾劲,暗中也自吃惊,对方内功不弱,自己可以腾挪之法取胜,当时不慌不忙,足尖一点,腾身而起。

  可是江雪勤这种“蝴蝶散手”施展开来,如影附形,确有鬼神不测之妙。

  丁裳身形方自腾起,却觉得两只足踝上一阵奇痛,低头看时,江雪勤一双玉掌,已经抓住了自己双踝,她不由大吃了一惊。

  当时就空一弯腰,自己抱定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心,双掌上挟着一股劲风,直向雪勤顶门骨上猛击了下去。

  这一招名叫“油锤贯顶”,真要容她双掌打上了,就能马上脑浆迸裂。

  雪勤乃久经大敌之人,焉能不识得这一招的厉害。当时又惊又怒,她真想不到这丫头,竟存下与自己拚命之心,暗忖道:“好个丁裳!我与你有什么仇,你竟然下这种毒手!”雪勤心中这么想着,把银牙一咬,当时娇叱了一声:“去吧!”

  她猛然双手用力往下一扯,倏地往左一拧一抛,丁裳整个身子,就如同球也似的,被抛了出去。在这沉沉的午夜里,又像是一只展翼的大鸟,忽悠悠一出数丈,直向那侧面的池中落去!

  丁裳哪想到雪勤竟会有这一手?满以为她自己施了辣手,定会撒了紧拉着自己双踝的一双手,自己也可以从容落地。谁知道她竟安心要自己丢个大人,竟把自己用力甩了出去,心正暗笑,这又岂能把我摔着?遂一提丹田之气,想飘落下去。

  气方提起,身形轻轻飘下,只觉落处很平坦,心方暗喜,谁知再一细视,却见波光荡漾,有星月,竟是一波池水。

  这一惊,丁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了声糟糕,奈何身形已坠落下去,离着池水不及一丈,惊慌之下,想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寻踏水面上的任何浮物,却都来不及了。

  只听见“噗嗵”一声,整个身子都下了水了,隐隐听见岸上雪勤冷笑道:“这种功夫,还敢如此横行,真差劲儿!”

  丁裳听在耳中又羞又怒,忙开口骂道:“呸!不要……脸……”

  不想不开口的还好,这一张嘴,因她身形是元宝的落势,咕噜一声,灌了一口水!

  丁裳被这口水呛得连声的咳嗽,这才吓了一跳,当时也顾不得再骂人了,所幸她还会游两下,当时连羞带气,一面哭着,一面直向岸边游去。

  这么游了十几下,见离着岸边,还有三四丈远,试着用脚一试地,还不算深,差不多浸到脖子。想到了江雪勤实在可恨,就停住了脚,一面哭一面骂道:“死丫头,你等着好了……等我上岸我们再好好算账……”一面口中呜呜地哭着,气得用手拚命地劈水,大骂道:“死水!……臭水……滚你的……呜……”

  似这么走几步骂几步,那水却也是深几步浅几步,浅还好,要是深,她就把小嘴闭得紧紧地,不让水流到嘴里,好容易走了十几步,却又怕江雪勤走了,忙站定了,娇叱道:“姓江的贱人,你可不要走,怕你……不是人!”

  骂完了侧耳听了听,却是没有一点回音,她不由心中一动,暗忖:“不好!莫非她真地走了么?”想着又扯着嗓子叫道:“嘿!我是给你说话呢,莫非没有听到么?”

  可是依然没有一点回音,只有几只大鸟,由池边草里拍打着水面,突地飞了起来,倒把丁裳吓了一跳。她本是一个童心并未全退的女孩,先前是仗着一时之勇,并未想到什么害怕。

  这一阵子,可就不同了,一来是吃了亏,弄了一身水,敌人更不知是到哪去了.如此深夜,四顾连个人影都没有,全是树林子,再为那几只野鸟冲出一叫,她可是有些害怕了。

  当时吓得也不敢哭,忙加快步,往岸上走去,水中行步不比路上,好容易快到了岸边,却见眼前伸着一根细竹,她就一手往那竹子上抓去,却不想手方一挨着那根细竹子,耳中却听到了一阵叮叮的铃声。

  原来那竹枝顶尖,竟系着一个小铃子,丁裳手一扶竹,自然那小铃就摇晃了起来,事出无意,丁裳不由被吓了一大跳,忙把手松了。

  耳中却听见“哦”的一声,一人哑嗓子道:“咦?你是干什么的……奇怪!奇怪!”

  丁裳吓得出了一身汗,忙向发声之外看时,却见芦苇丛里似坐着一个头戴着大斗笠的人,她胆子不由顿时大了。

  当时间言不由脸一阵红,所幸天黑,人家也看不见,她就笑了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摸鱼……摸鱼的……”

  那人本是半倚着树根睡着,这时忽然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叫道:“摸鱼?你摸什么鱼?我老人家好容易等了半天,眼看快上钩了,你这么一搅,我还钓个屁呀!真是岂有此理!”

  丁裳这时已上了岸,只觉全身衣服湿透了,平平地贴在身子上,头上还一个劲往脸上淌着水珠子,她的气可大了,再一听一个钓鱼的居然也对自己发脾气,她就冷笑了一声道:“奇怪!许你钓鱼,难道就不许我摸鱼么?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呢!”

  那人口中咦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把鱼竿往旁边一摔,道:“你这小姑娘是存心捣蛋是不是?我明明看见你由树上跳下来的,‘噗通’一声,把我鱼全都赶跑了,我老人家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要不抓我鱼竿,我也不说你,你哪是摸鱼呀!我看你真是抽疯!”

  丁裳这时才看清了,这钓鱼的果然是一个老人,五绺长须垂挂在胸前,大蒜鼻子又圆又大,一双小眼睛虽很小,却是挺精神。

  这老人身穿着一身黄麻布的短衣短裤,因为人本是就瘦,所以更显得瘦骨嶙峋,看来真是瘦得可怜。他那样子真像是一个渔翁,因为腰后面还挂着一个鱼篓子,内中似有鲜鱼跳跃的劈劈啪啪声音。

  丁裳本想发作,这时一看对方情形,反倒不好发作了,何况本是自己理亏,还有什么好说呢!当时气得嘟着小嘴,跺了一下脚道:“我跳下来就不行啦?我高兴嘛!”

  老人眯着一双小眼,晃了一下大脑袋道:“咦!你是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小姑娘!你说,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吧?”

  丁裳这时心中急于一会雪勤,想报落水之仇,哪有工夫在此跟这老渔夫瞎聊。

  她说了这句话,就一溜烟似的跑了,口中一面大声叫道:“江雪勤!你不要跑,姑娘跟你可没有完,你快出来吧,要不然我可是要骂你了!”

  谁知道这么跑着叫着,找了半天,哪有江雪勤一点影子,丁裳的火可大了。

  一路忍不住又哭又骂,身上全是水,尤其是两中鞋子里灌满了水,一走噗哧一声,那滋味可是难受透了。

  她正想不起现在该怎么办,气忿懊恼的当儿,忽觉后腰上一阵奇痛,那味儿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似的,痛得她啊哟了一声。当时忙一回头,不由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叱道:“你是想死么?”

  原来回身看时,却见又是那个老渔翁,他一只手举着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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