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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申屠雷忙弯身道:“伯母体要客气,小侄与令郎一见如故,情同骨肉。令郎人品才学较小侄高出十倍,错蒙谬赏,敢不尽心结纳,你老人家太谦虚了!”

  管夫人私观这申屠雷,果然人品谈吐俱佳,儿子能结识此子,心中也代他高兴。

  因知年青人在一起,自有他们一套说词,自己不便混在其中,遂略微谈了几句,径自返房而去。

  申屠雷亲送管夫人背影去远之后,才回身进房,吃惊地道:“适才因伯母在座,我不敢说,怎么别才数日,大哥竟会如此憔悴?看来病势还不轻呢!”

  照夕为他这么一提,只觉得心中一酸,当时只苦笑了笑道:“你是情有未知,一言难尽,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说好了。”

  申屠雷怔了一下,遂接叹道:“我只当你这几天故人把握,春风得意呢!谁知却是卧病在床,早知如此,我该前两天就来看你。”

  照夕闻言似有感触地叹息了一声,当时目视窗外,却没有言语。

  申屠雷知他定有心事,只是自己问他,他未必肯吐实情,好在来日方长,以后不难打探出来。自己与他既是兄弟之交,情逾骨肉,决不能目视他如此意志消沉。他想到了这里,心中有了主张,却也不急于探询,遂微微一笑道:“家叔听说我路上结识了大哥,极为欣慰,也颇想一睹大哥侠容呢!”

  照夕含笑道:“我一二日内病好了,理当去叩见大叔。”

  二人遂又谈了些别的,申屠雷因知他心情不畅,所以尽找些轻松愉快的事情,与他攀谈。照夕亦是健谈之人,不由也暂时抛开愁绪,和申屠雷谈笑了起来,一直到晚上,照夕还留申屠雷在房中,一起用了饭,才行告辞。

  自此天天申屠雷都来,每日都是到晚上才走,有时带几幅书画,二人床前同评共赏,有时谈些趣闻,吟些诗句,气氛至为清纯。

  照夕在这种情形之下,心事既能抛置,病情也就一天天的大为转好了。

  到了第八天,照夕已大致康复了,等申屠雷再来访时,他已早下床了。

  申屠雷自是十分高兴,照夕因在房中闷了将近十日,心情十分烦闷,见申屠雷来,不由含笑道:“我方才已命小厮备好了马,今日我病已全好了,我要与你共骑而出,小游一下,借此开畅一下心性,不知你意如何?”

  申屠雷不由点头道好,却又微颦道:“大哥久病新愈,骑马远行恐不宜吧!”

  照夕摇头笑道:“你也把我看得太娇嫩了,我们只不要走太远也就是了。”

  申屠雷遂笑了笑道:“话虽如此,还是不可大意,我看再迟一二日,等你大愈了再去的好!”

  奈何管照夕意志已决,非要去不可,后来并有怒容,说是申屠雷要是不去,他一人也非去不可。

  申屠雷拗他不过,只好叹道:“既是大哥执意非去不可,我也只好奉陪,只是却要改骑乘轿才好。大哥如同意,我们就去,否则我是不敢从命。”

  照夕无奈笑道:“好吧!依你就是……”

  遂把念雪唤了进来道:“我要和申屠公子共出小游,你快去前院叫小厮准备两抬小轿……”

  念雪怔了一下,遂笑道:“夫人可知道?”

  照夕双目一瞪,念雪马上笑道:“好!好!我去!我去!”

  说着转身飞跑而去,申屠雷哈哈笑道:“不只我一人不叫你去吧,你看这位姐儿也怕你身体不行呢!”

  照夕脸色微红笑道:“这丫鬟是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玩笑惯了,倒令你见笑了!”

  说着念雪已笑着跑回来,一面笑道:“少爷!你们要上哪去玩呀?”

  照夕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念雪看了申屠雷一眼,转着那双大眸子道:“啊!我想起来了,西四牌楼护国寺,今儿个可热闹,听说有大庙会,各地方人去的很多,少爷和申屠公子去那里走走岂不是好?”

  照夕不由笑道:“好!好!我们就去护国寺看看庙会好了。”

  申屠雷闻言也很高兴道:“好!去看看庙会倒是挺热闹。”

  当时念雪遂找出了一套水缎袍绸长衫,照夕匆匆换上,对镜理了理头发,又戴上了一顶小凉帽,觉得十分轻快。申屠雷打趣道:“大哥病了这几天,如今看来更潇洒了。”

  照夕少不得也回敬了几句,两个允文允武的翩翩佳公子,遂把臂而出。

  两乘小轿,已遵命直抬到了花园里,轿帘打开着,这种东西,一向是妇人女子乘坐,二人都很久没有坐过了,心中自有一种新奇感觉。

  这时思云又追上来,笑着与照夕送来一个绸子披风,说是夫人令送来的。

  照夕不忍拂母亲之意,只好收下笑道:“等一会儿冷了,我自会穿上。”

  申屠雷却在一边微微发笑,他心中不由暗自忖道:“这位照夕哥,原是如此一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却能学成这么一身功夫,可真不简单。”

  照夕接过斗逢,见申屠雷正自望自己微笑,知他所想不由俊脸一红,讷讷道:“兄弟!你笑什么?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啊!”

  申屠雷叹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所以令我想起家中的双亲……也不知二位老人家近来可安好?”

  照夕不由微笑道:“你也不过才离家二月有余,伯父母大人,怎会不好呢!别多想了,我们走吧!”

  说着让申屠雷上了第一乘轿子,自己上第二乘,抬轿子的小厮,平日是府中的大闲人,难得有点事做,自是抖擞起精神来,对二人请了安,才把小轿抬起,吱吱呀呀的直往门外走去!

  二人在轿内上下晃动着十分适意,须臾已抬出了大街,果真街上行人较往常多了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二人彩衣俊貌,吸引了不少目光,见者无不交谈,却猜不出是哪府里的公子哥儿。

  轿夫疾行了一阵,已抵达护国寺门前,只见寺前肩舆如云,马车也不少;尤其是各种叫卖东西的,更是较往常多了十倍,来来往往的游人如同过江之鲫。二人下了小轿,照夕嘱咐轿夫把轿子搁至一边,自去玩耍,等一会儿来接自己二人就是。

  这才同着申屠雷随着人群自向庙内行去,二人本来对这种热闹,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但一来久别故京,再方面照夕大病初愈,心情烦闷,借此开心一下,所以上来兴致很高。

  护国寺是所很有名的大寺院,地方极大,今日适逢庙会的日子,各处烧香拜佛的人极多。尤其是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今天都出来了,多是带着随身小婢,穿行于殿内人群之中,指指笑笑,妙语如珠,更为这大庙生色不少。

  二人游玩了两处大殿,到处只觉乱嘈嘈的,兴致不由减了一半,申屠雷遂提议至后殿走走,那里面是僧人作课的地方,比较安静多了。

  照夕自是同意,二人又转到了后殿,殿前有一湾荷池,在这酷暑的日子里,池内荷花盛开翠盖如云,偶然吹过一阵小风,也带着些爽神的清芬。池边柳树成荫,蝉声高唱,孩子们拿着细长的竹竿,正在粘知了,有的卷起裤管,在水边上摸鱼。

  荷池的右边,耸立着红墙翠瓦,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规律的梵唱和木鱼之声,由殿内传出,正是僧人们作课的时间。

  这殿内此时是不可随便进去的,有那兴趣高的朋友,也只能在殿外,隔着窗子往里看看。

  二人行到池边,就不想再走了,见树荫下,尚空着一个石椅,遂告坐下,摘下帽子,连连挥着折扇,看看水里的小鱼,也是怕热,只在荷叶茎下打着转儿,却不往别处游。

  殿外又来了不少人,扶老携幼,都围在殿外,听说是和尚们只要念完了这堂经,就可任人出入了。庙会也就开始了,并且主持大师,还要亲自主持盛会,经堂大师也要开讲经文,所以人聚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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