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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说罢徐徐转过身子,以手中竹剑,把附近芦苇丛拔开向外就走,铁娥赶上道:“请留步!”

  灰衣人站住身子,铁娥就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她这话问出之后,灰衣人半天才讷讷地道:“不必,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记住你说的话,明天日出前,我会来此等你的!”

  铁娥还想再多问他几句,但他已分着芦苇一路出了沙州,大步而去!

  这真是一段离奇的邂逅,离奇得近乎荒唐,可是却是铁的事实!

  返回大湖客栈之后,铁娥仔细地思索了一番,除了遵从此人所托行事以外,别无选择,因为她一生绝不愿作一个失信于人的人,再者,那云海老人对她的印象极恶,正可惜此机会出上一口恶气,也好叫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她于是又想到那灰衣人托取之物,一块金币怎会置于云海印堂之上呢?记得前日参见他时,并未见过有那么一枚金币,灰衣人如何有此一说呢?

  想到此不禁甚是悔恨,暗责自己方才没有问明此点,至于灰衣人所说的石像,她倒似乎还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他要一尊石像又有什么用呢?

  苦思甚久,也想不出一个名堂来,不过有一点可肯定的,这种事情,必定包含着一件重要的隐情在内。

  铁娥并非是愚不可及的人,岂有贸然为人行此荒唐事情之理,只是她一来有诺言在先,二来受人好处,三来那云海对她印象极恶,有了这三个因素在内,这件事情她也就不再多想了!

  转过来想一想,那灰衣人所传授的三式绝招,当真是武林少见,自己意外遇此奇人,学得绝技,真是福缘不浅。

  这样一想,铁娥反倒私下窃喜不已,当时就记忆着把灰衣人所授的歌诀背诵了一遍,居然一字不误,她把那首歌写在了一张纸上,整整的一天,闭户不出,细细地推敲,思索,果然是妙绝险极的不世异招,她想一阵,喜一阵,如此,夜晚也就不觉地来临了。

  ***

  深夜。

  天空中阴沉沉的,没有一些儿月光!

  冷剑铁娥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利落,然后推开窗户,飘身而出。

  她来到了洪泽湖边,向浩浩的湖水上望去,是时正有一艘小渔舟,亮着灯光,起伏在水面上作业。

  铁娥招手唤住了小舟,讲好了渡资,就上了船,小船就载着她向龟山行去。

  在船上,她忽然想起灰衣人交与自己的那根竹管,就取出来看了看,那是一根约有尺许长的细竹,尖端安有一个喷口,另一端是一个吹口,像是苗人用的口箭一般样子。

  那竹管可以扭开来,其内果然有三根极为细小的木针,状如牙签,却要比牙签还要小上许多。

  铁娥就觉得放心多了,因为如此大小的木针,实在不足为害,只要记住临行时,由云海穴道上取下也就是了。

  船抵龟山,正是子时左右,如今前往云海山房那一条山路,铁娥已不生疏,不一刻,她已来到了山房门前。

  云海山房这时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山房门前,悬有两盏书的“佛”字的白纸风灯,在山风里滴滴溜溜打着转儿。

  冷剑铁娥知道这时候山房中的和尚一定是都已经睡了,事实上这山房里仅有几个和尚,而且武艺稀松平常,对自己来说,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铁娥技高胆大,腾身掠进了山房的院墙,只见几间禅房中,也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每一间的窗户内,都透出微弱的灯光,廊子上,正有一个小沙弥在打着盹儿,蚊子绕着他面前的灯笼打转!

  前庭是如此的静寂,铁娥也就没有惊动那个小和尚,身形起落,直向着后院扑去。

  云海老人的那座小偏院,她是到过的,倒也不难找,很快的就被她找到,腾身掠过了那个月亮洞门,就见灵哥儿坐在院内石阶上双手来回地拍着蚊子。

  这小子是专门服侍云海老佛的,白天睡足了觉,一到夜晚他的劲儿就来了。

  铁娥不由皱了一下眉,觉得很是讨厌,因为他一出声间,就能惊动了其他的和尚,更重要的是,惊动了房内的云海老人!

  她想了想,就由一棵柳树上摘了几片叶子,一抖手,这几片树叶,飘飘如蝶地直向灵哥儿面前飞去!

  灵哥儿先是一怔,跟着站起了身子,提着灯笼向那株大柳树行来,铁娥容得他身子走近,蓦地并二指对准一戳,灵哥儿只张了张嘴,顿时就不再动了。

  铁娥以隔空闭穴手法,制住了灵哥儿之后,闪身而出,先把他手内的灯笼移开,借着当空几粒小星的位置,铁娥可以断定此刻正是子时。

  她回过身来,却见云海那间禅室内也透出一点昏暗的的灯光。她知道,这是佛门的规矩,一个静坐的和尚面前的长命灯是不能灭的!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铁娥到了此时,是什么也不再顾虑了,当下一哈腰燕子似地,扑到了禅堂正前方,她身子再次的向上一长,已把双手按在了阁窗的横拦上,眼睛也就凑了上去!

  她轻功极佳,如此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禅堂内,那个长发披肩的云海老人,仍像那天一样趺坐在蒲团上,黄蜡似的瘦颊,如同泥塑一般,在他身前的灯架上,燃着一盏油灯,散发出昏暗的微光。

  冷剑铁娥屏息凝神,仔细地打量着云海老人,他那僵硬的身子,有如是一个固定的骨架子,就好似永远也不会动一般,只是他面上的油泥似较自己前日见他时少了许多。

  不知是怎么回事,铁娥只要一看他,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厌恶之感,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原因。

  因为那灰衣人关照过她,只有子时这一个时辰内,云海百骨松懈,换句话说这个时辰以内,他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可是话虽如此,铁娥却仍不敢太大意!

  她双手一收,已用缩骨术,把身子探进室内,云海老人仍然是丝毫不动。

  铁娥略微放心,飘身而下,架上的长明灯为她落身的风力搧吹得长长吐出火焰,所幸并没有熄灭,否则她就看不清一切了!

  铁娥站定了身子,匆匆取出那支竹管咬在口中,她目光一扫老人身前,果然有几尊石像,这时候她心情至为紧张,忽然,她发现老人那泥塑的面上,现出了两道深刻的皱纹,同时之间,眉睫阵阵地颤动着,就像是马上要睁开来的样子!

  铁娥一惊,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她身子向外一飘,口中“嘘”一声,已把竹管内三枝木针同时吹了出去,正中老人正前身三处大穴之上!

  云海老人身子一抖,双眸霍地睁开来,口中道了声:“你是……”

  只说了这两个字,一双眼皮却又慢慢地合上了。

  铁娥这时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口中跳了出来,望着云海老人发了一会儿呆,才冷冷一笑道:“我是受你一个朋友之托,来讨回两件东西,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说罢走近老人面前,仔细向他前额处望了望,见他前额处有一个圆形钱状的痕印,只是那块金币却已经不在了。

  铁娥怔了一下,又转到了老人左侧方,照那灰衣人的吩咐,把第二具石像抱了起来,正要夺门而出,忽然心中一动,又转到了老人身前,冷笑了一声道:“我把你穴道上的木针取下来,你也就死不了了。”

  说罢玉指微箍,已把中在老人“黄庭”“丹田”两处穴道上的木针拔了出来,但待她再向眉心“祖窍”穴上拔取之时,却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才发现到,云海老人眉心上已失去了木针的踪影,在他眉心之上,现出黄豆大小的一个红点。

  铁娥“哦”了一声,后退了一步,道:“中在你眉心的木针,是你自己取下的,还是给……”

  云海老人双眉紧皱,却是一言不发。

  铁娥又问了两遍,他仍是不发一言,她在老人身前呆立了一会儿,心想可能是自己手法太轻,那枝木针自行脱落了亦未可知。

  想到此,冷笑了一声道:“老和尚,你我虽没有仇,但是我恨你前天地装模作样,今天也叫你知道我铁娥的厉害!我走了!”

  说罢转身开了窗户,抱起了石人,腾身而出,又把窗户重新关好,一路来到了院中,见灵哥儿仍然像个木头人似的立在柳树下。

  铁娥因恨他前日阻拦自己,本想不管他,可是她到底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生恐久闭穴道,害了对方性命,便将身子腾过去,在灵哥儿背心上一拍一抓,灵哥儿一个跟头跌倒在地,穴道就此解了。

  铁娥就像一阵风似的,自他头上越了过去,她虽然夹着石像,可是仍然身轻如燕,不一刻已来到湖边,唤来小船登舟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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