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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郭飞鸿实在很想见一见这个厉害的老婆婆,要看一看她是一个什么长相,当下就随着白芷身后大步走进房内。

  才一进房,鼻中立时就闻得一种浓重的异香味,满室烟雾迷漫,连眼睛都不易睁开,但见一个骨瘦如柴,头梳高角发堆的老妪,倚卧在榻上。

  这老妪,身穿着一袭紫酱色的两截衣裤,外罩一件大红色的背心,双踝用白布紧紧扎着,足下是一双青缎面子的便鞋。

  只见她双颧高耸,隆鼻,厚唇,面色甚是白净,一双耳朵甚大,其上各戴着一枚雀卵大小的金环,闪闪发着金光。

  她双眉弯弯,甚为细长,其下那一对眸子,却肿泡泡只见一线,她虽是靠床里倚卧着,双足竟由床边伸出来,足见这婆子是何等地高。

  这时她半倚在床上,右肘下垫着一个枕头,床边的一个矮脚几上,放着一个烟盘,其中有各样小玩艺儿,诸如烟袋、烟签、鼻烟、火石……无不齐备。

  二人进来时,这老婆婆正架着一杆长有三尺许的烟枪,“波波”有声地一口口地抽着,口鼻之间喷出滚滚浓烟。异香味,正是由此而来!

  当她看见飞鸿之后,才自口中抽出了翡翠烟嘴,咳了一声,嘿嘿一笑道:

  “你就是郭相公么?失敬、失敬!”

  一边说着,那双肿泡泡的瞳子,直向郭飞鸿面上逼视了过来,同时微微曲身坐起。

  这时郭飞鸿才发现到,这老婆婆原来还是个驼子,不过并非像一般驼子那么驼得厉害,只是腰背有些佝偻而已。

  她把手中的长烟管,在烟盘之内“叭叭”敲了两下,敲出了其内的烟烬,又发出了一声哑笑道:“芷芬,你们认识多久了?”

  芷姑娘面上微红道:“没有多久。”

  这婆子又一笑,向着飞鸿道:“我是她的奶娘,她是我从小拉扯大的,就和我亲生的女儿一样!”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婆婆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的瘦手,自茶几上端起了一个红瓷小壶,嘴对嘴地喝了一口,撇了一下嘴又道:“我姓金……”

  芷姑娘叹了一声道:“少说几句吧!”

  金老婆子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冷冷笑道:“说说有什么关系?我还要好好看看他呢!”

  说着向郭飞鸿招了招手道:“郭相公,你扶我老婆子一把,我好站起来!”

  白芷霍然脸色大变,正要阻止郭飞鸿不要上前,郭飞鸿却已走了过去,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金老婆婆望着白芷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他的,他是你的心肝宝贝不是吗?”

  突然足下一软,向前一跄,郭飞鸿忙伸手扶住她,道:“妈妈,你站稳了!”

  这婆子推开了他的手,嘿嘿笑道:“老了,不中用啦!”

  说着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口中唠叨着:“春红这丫头片子又上哪儿去了?来,芷芬,你过来给我捶捶背!”

  白芷向飞鸿微一点头道:“郭相公,有事你先走吧!”

  金老婆婆鼻中哼了一声,道:“郭相公,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呢!”

  郭飞鸿含笑道:“什么事?”

  这婆婆咳了几声,啐了一口痰,哑声哑气地道:“听说相公身具武功,并且在插手管一件闲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郭飞鸿不由脸色一变,他怔了一下道:“婆婆这话是听谁说的?”

  金老婆婆笑道:“听谁说的,你不必多问,我老婆子只是奉劝你,各人自扫门前雪,你管他人瓦上霜做啥!”

  郭飞鸿不由脸色一沉,道:“老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婆婆喷了一口烟,瞇着双目,笑道:“年轻人,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啦,我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子岁数啥没见过,我只是听说。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啥干不了,跟公门里的人一打交道,可就完啦!”

  说到此,鼻子又哼了一声道:“芷芬你说是不是?”

  说着冷冷一笑,抬头看了芷姑娘一眼,白芷脸上微微发红,只是低头捶着背,她看了飞鸿一眼,苦笑道:“郭相公,这里多脏,婆婆也要休息了,你还是回去吧!”

  郭飞鸿本想进一步追问这婆婆,怎会知道此事,突然他想到这事定是那捕头曹金或秦二风二人之一走了口风,是以风声外传,这老婆婆不过是道听涂说罢了!

  如此一想,他就没有再问,这时闻言,竟误会芷姑娘厌弃他或另外有约,不由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姑娘一再要我走,我明天再来看姑娘吧!”

  说罢转身出室,芷姑娘跟着走出来,只见她面色牵强地笑了笑道:“我不送你了,明天再来!”

  郭飞鸿随便答应了一声,大步下楼,却听到那金老婆子,在室内发出一声冷笑,阴阴地道:“那来的明天,你是作梦!”

  他听了心中一动,更认定芷姑娘是因为这老婆子的反对而不欢迎自己!

  他不由怒哼一声,恨恨自语道:“我一番深情算是白费了!难怪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看起来真正是不假了!”

  他此刻对于芷姑娘的情意,已是一落千丈,满怀失意地步出长春馆,直向大门外行去。

  鸨母由院中追出来道:“相公!相公!你怎么走啦?”

  郭飞鸿头也没回,理都没有理她,一直走到大街上。

  他闷闷不乐返回家中,心中十分悔恨,越想越觉太不值得,想不到自己一番真情,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自己未免太傻了!

  他又想到那姓金的老婆婆。不过是白芷的一个奶妈,竟然如此作福,确实令人费解,这婆子反对自己与白芷交往,而在凝视自己之时,那双瞳子内,也总似含着一种慑人的怒火,莫非自己在什么地方开罪了她不成?

  愈想愈是不解,愈想也愈有气,就向床上一倒,无意间伸手向怀中一摸,不由猛地大吃了一惊!

  原来早先藏于怀中的那一块令牌,竟不在了!

  郭飞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骨碌自床上翻了起来,呼道:“怪也!”

  他匆匆又在身上到处摸了一遍,仍没找到那令牌踪影,这才确定真是遗失了。奇怪的是,那块令牌揣在怀内,好端端的,怎会遗失?

  当他仔细椎想一遍之后,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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