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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少女拉着老人的手,害怕地说:“你可别生气,爷爷……我怕!”

  老人嘿嘿一阵冷笑,朗声道:“亏你还是我秦冰的孙女,我这十年以来,日夕苦练功夫为的是什么?好容易盼到了今天,你居然劝爷爷走!哼!你可真丢尽我秦氏门中的脸!”

  言罢兀自怒容满面,他孙女被这番话,骂得低下头几乎要哭了。

  老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孩子,这也不怪你……唉!我们进去吧!”

  说着他就转身直向沙滩那边行去,那姑娘垂着头在他后面跟着,不时地用足尖点地,去踢地下的沙,这一切显示,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在山峰上,有几间用木板钉成的房子,虽是不十分漂亮,看来却整洁结实。

  那个叫秦冰的断臂老人,单手推开了屋门,大步走进去,并且回头问:“他在哪里?”

  姑娘赶上来,悄悄地用手指了一下说:“就在那一间,爷爷!”

  她脸上红了一下,忸怩地道:“他身上没穿衣服……脱下的还没有干!”

  老人怔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你快找一套我的衣服去。”

  说着他就推开了另一扇门进去,只见万斯同平躺在一张竹床上,脸色较前已略为红润,只是身上却微微地颤抖不已。

  看见老人进来,他用力地坐起来,才发现赤裸的上身,不禁又尴尬地躺了下去,老人走过来,把他身上的被子拉了拉,皱眉道:“小朋友,你不要客气,你在水中过久,中寒太深,暂时还不宜劳动!”

  万斯同只觉得全身战抖不已,讷讷地道:“谢谢你老人家救命之恩,我太失礼了!”

  老人随口道:“不必客气!”

  他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眯着眼微微笑道:“其实救你的倒不是我,是我那顽皮的孙女救你的,等你好了后,再谢谢她吧!”

  斯同这时只觉得牙关喀喀有声地相磕着,他觉得冷得厉害,闻言只勉强地点了点头,口中却连连道:“谢谢……谢谢你们祖孙二人……”

  老人见状,眉头微皱地走过去,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吃惊地道:“想不到中寒如此之深……这……”

  万斯同咬牙苦笑道:“老丈不必担心,容我歇一日也就好了!”

  秦冰摇了摇头道:“不行。”

  他说着,遂高声唤道:“大妞,你快把我房内的药酒拿来……再多拿一床被子来。”

  室外答应了一声,须臾,那个俏秀的黑妞儿,就进来了,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花衣裳,手中抱了一床被子,一只手提着一个红漆的小葫芦。

  她先朝床上的斯同瞟了一眼,羞涩地点了一下头,把东西搁下,转身就要走。

  老人却唤她道:“先别走。”

  他指着她对斯同道:“这是我孙女秦小孚,就是她把你救回来的。”

  万斯同撑臂想起来,想到了自己没穿衣服,只得又躺了下去,口中连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秦小孚嫣然一笑,露出细白的一口牙齿,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客气,这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羞涩地笑了笑,又问秦冰道:“爷爷,这位相公该吃点东西了吧!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秦冰白眉微微一皱道:“饭是要吃的,只是他现在寒火未退,却进不得食。”

  说着又微微一笑,打趣道:“丫头,你既救人,自然要多分点心,今夜我看你是不是别睡了?”

  秦小孚把身子背过,那条黑亮的发辫,就像一条蛇似地动着,她小声说:“我知道。”

  说着回眸瞟了万斯同一眼,就低着头走了。

  万斯同不禁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正要开口说话,老人却对他摆了摆手,含笑道:“你不要多说话,你的情形我全知道,不用说,你的船是遇见了早上那阵子暴风雨了,是不是?”

  斯同点了点头,老人叹息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稍顿遂又问道:“你还是一个练武的人吧?”

  斯同正要开口,老人却抢着道:“只要点头,不要开口说话,你现在中气不足,我知道。”

  斯同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老人面上微现出些喜色,他哼了一声,说道:“没有错,你身上带着一把剑,你不是本地人吧?”

  斯同摇了摇头,老人这时把葫芦中酒,徐徐注人一小瓷杯中,一面走到他身前,伸出他那只断了大半截的左臂,把斯同身子向上一托,说:“来,小兄弟,先喝了这一杯暖和暖和!”

  万斯同只觉得他那只断臂,竟是力大无比,自己身子为他轻轻一托,即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他不禁心中动了一动,方一开口,却为老人就手把杯中酒咕噜的一声灌了下去。

  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酒,人口微甜,并不带丝毫酒味,甫一入腹,即刻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酒热,万斯同只觉得身上一连打了几个寒战,牙关愈发地战抖起来,他颤抖地说道:“老伯……我……我冷得很厉害!”

  老人眯着眼笑道:“这是必定的现象,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又把另一床被子,为他盖在身上,一边推门出去,一边道:“我马上就来。”

  万斯同见被子上有一套干净衣服,想是他祖孙二人拿来给自己换的。

  当时也顾不了许多,就跳下床去拿,谁知当他才一跨下床,才发现敢情自己竟是一丝不挂,不禁羞了个俊脸通红,由不住心内通通一阵急跳。

  他匆匆把衣服换上,觉得衣服大小倒挺合自己的身,这一刹那,已冷得他双眉连耸,奇怪的是,才吞入腹中的酒,仅攻入腹时奇热无比,这一会儿却反倒不怎么觉得了。

  他蹒跚着又重新上床,盖好了被子,想到了方才赤身露体的样子,还禁不住脸红。

  他心中想,这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看方才那老人,既是断了一臂,自然不会是他为自己脱衣解裤了,那么是谁呢?

  “一定是那个黑姑娘了……”想到此,他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禁不住沁出冷汗。

  暗忖,自己这一生也真是多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是就联想到,在溺水亡命时,花心怡下水救自己的情形。

  她是从那艘花船上,纵身下水的,原来那艘跟踪了自己一路的小花船,竟是她啊!

  这么看起,那个在波心寺每夜看护自己的痴心女子,也必定是她无疑了!

  万斯同这么想着,更不禁愁肠寸断,花心怡这么降格来求,对于他来说,那倒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她这是何苦呢?

  这可真是一个谜,在昔日的印象里,心怡较心蕊冷得多。她对自己是谈不到什么特殊感情的,想不到原来她内心是这么热情,竟是这么痴心的一个姑娘……所奇怪的是,她怎么会离开了黄山,怎么会找到了这里,花心蕊到底如何?那紫蝶仙花蕾又如何?

  这么多的疑问,真把他头都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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