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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最后叹息了一声,一咬银牙,心想到母亲昔日的告诫,一个女人一旦为人骗失了贞操之后,只有死路一条可走,虽然自己并未失身,可是试想当时情形,真较失身并无差别。

  她不禁又想到,我是一个姣姣女侠,怎能受此奇辱?再说也无颜对万斯同。

  想到此,她往起一站,泪下如雨,下了个决心,“对,还是死了吧!”

  想着猛然就去抽剑,这才发现宝剑不在身上,想了想才知道,敢情是那人并没有把宝剑还给自己,顿时她就又呆住了。

  她这时候真是神智全都昏了,一脑子只是想着一个“死”,却未料到死得是否有价值,是否值得?

  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心情真是复杂得很,她绝不会去仔细地分析一件事的。

  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曾有婚约的万斯同,想到了二十年守身如玉的身子。

  她走了几步,就又伏在一棵树上哭了,她喃喃地说道:“斯同哥,你得原谅我,我可不能再等你回来了……我……我马上就要死了……啊……好哥哥……”

  她一面哭,一面打着树,这才发现,手中尚拿着那支鱼竿,一时恨起,把鱼竿折成数截。

  折断了鱼竿之后,她就决心去执行自己的“死”,她慢慢地走到了一块陡出的岩石之上,山风呼呼扑过来,吹得她全身发颤。

  就这么,她一咬牙,一闭眼,带起一声长啸,直向悬崖之下投去。

  昏睡了一日夜之后的花心蕊,终于醒过来了。

  她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舒适的软榻上,从枕边可以穿窗斜视那醉人的晚霞,聒耳的鸟鸣声,使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冷碧轩”中。

  她翻了一下身子,觉得百骸尽酸,想坐起来,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室内各物,仍然是昔日一般的摆设,只是所不同的,是在几上的那两个古石瓶内,却为人插上了鲜艳的两捧山茶花,嫣红如同少女的芳唇,长案上的书,也似为人重新整理过了,摆置得井井有条。

  两面翠帘,为小银钩轻轻挽着,这一切,是那么幽雅、宁静和安详。

  对于花心蕊来说,这真像是在梦中一般!

  她重新忆起,方才自己投崖的一幕,只是却又怎会来到了这里?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她用双肘轻轻地按着床,想坐起来,想了解一切,就在这时,她耳中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瑟之声。

  有人在弄着那具七弦古琴,那是一具深陷在青石地上的石琴。

  自从她搬入这冷碧轩之后,她就发现了那具古石琴,只是弦音古瑟,自己试弹多次,从来没能弹出一曲满意的韵律来。

  可是这阵弦音,竟是那么的美,一挑一勾一擘一拨,无不弦指合一,得其幽韵,可谓丝丝入扣,如非耳闻,心蕊真不敢相信那具古琴,竟能发出如此醉人的音韵来。

  她本嗜琴如命,这阵琴声,真足以把她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入其韵中,竟连发话也忘了。

  这玩琴人,想是有意卖弄不凡身手,这一曲“雁唳长天”,真是弹得得心应手,高山流水,幽咽流泉,套用白香山的绝句,可真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正当心蕊听得入迷的当儿,室门开处,一身披绿色羽毛披风的美少年,迎面而立。

  这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眉人鬓,目如朗星,加以眉梢含笑,真是说不尽的风流调傥,春意盎然,他深深一揖道:“姑娘玉体安适否?”

  心蕊这时突地认出来人,当下“呀”地娇呼了一声,猛地一阵颤抖,即又昏了过去。

  羽衣少年,剑眉微蹙,浅浅一笑道:“我真是大大罪过了,何至如此呢?”

  他说着遂行至床前,将心蕊轻轻抱在膝上,望着心蕊那张吹弹可破的玉脸,他耐不住地低下头,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遂恣意运用双手,在她周身捏拿一番,最后伏下俊脸,在她身边轻轻唤了声:“姑娘醒来。”

  幽幽中醒转的花心蕊,只觉得全身为人轻轻地托着,耳边听的是温存的软语。

  可怜她日夜来心力憔悴,玉体如绵,此刻杏目含泪地慢慢睁开来了。

  她所看见的是一张俊秀绝伦的脸,对方那风流多情的目光,真令她不敢逼视,她再次发现到,这人竟和心上人万斯同长得太相似了。

  她由不住全身再次地颤抖起来,并且用力地挣扎着,她大声道:“放下我……放下我。”

  “姑娘,你身体有伤,千万不要乱动,我放下你就是。”

  这人说着把她轻轻地又放回到床上,花心蕊猛地睁开双眼,她鼓足了内力,飞掌直向这人面上打去。

  羽衣少年突然一笑,轻舒单手,已托住了对方的玉手,并且把它合于握中。

  心蕊急喘着把手抽了回来,她只觉得这少年有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深深地引诱着她,顿时她只觉脸上发热、发烧。

  她把身子转到一边,嗔怒道:“你是谁?你的胆子太大了。”

  少年嘻嘻笑了笑,心蕊觉到,他似乎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直觉得全身血管都要破裂了,她想大声地喝叱,可是现在她是提不出这份勇气了。

  不可否认的,这美少年的翩翩风度,早已吸引了她,她无力地闭上眸子,眼泪不觉由一双眼角流了出来。

  “姑娘你哭了。”这人一面俯下身子关心地问,一面用白绸滚蓝色细边的手绢,为她小心地揩着泪,他的脸垂得几乎都要挨着她的脸。

  心蕊用力地把他的手一推,又翻过了一个身子,显然的,她的勇气,只允许做些类似如此的反抗。

  少年一只手搭在了她臂上,心蕊摇了一下没摇掉,她也就不再摇了。

  于是,这羽衣少年,轻轻弯下了身子,在她火热的脸上吻了一下。

  花心蕊脸是那么的红,她忽然捂着脸哭了。

  “你是谁?问你怎么不说呢?”她睨了他一眼,却又闭上了眸子,双腿连续地踢着。

  少年狂笑了一声,把心蕊吓了一跳,她只是觉得羞,无比的羞!

  这少年用力地把心蕊捂在脸上的双手拉开,凑近道:“妹妹,你不要怕,我名葛金郎,乃天台山鬼面神君葛鹰长子!”

  心蕊不由一惊,因为这“鬼面神君”四字,似乎听母亲说过,她沉着脸挣了一下双手道:“你放开我。”

  葛金郎露出玉齿一笑,说:“小东西,你不要慌,等我说完了你就知道了。”

  心蕊这时近着这美少年,愈觉英俊潇洒,他虽然没有万斯同那样英雄气质,可是万斯同却远不及他风流俊俏。

  她娇喘道:“你快出去,不要在这里,快走呀,我求求你。”

  葛金郎又朗笑了一声,说:“你为我身受重伤,我虽不义,亦不能弃你,你还是小心养伤吧!”

  他说着道站起身来,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面目若春地望着花心蕊。

  心蕊这时鼓足了勇气,她用仅有的一点良知,央求他道;“葛金郎,我求你,你还是走吧,我的伤不要紧……”

  望着对方那俊美的笑容,她的话再也接不下去了,可怜她在饱尝寂寞空虚之后,正渴望着有所放纵的时候,而这命中的魔星,竟会突然地闯进她的心灵,偏偏这葛金郎,又是如此英俊潇洒,和万斯同又如此相似,试问她有什么力量去拒绝他,何况对方又是如此友善,虽然他举止轻浮,可是试想自己已经裸体地和人家拥抱过了,这些小动作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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