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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黄茧布长衫,浓眉、黄脸——不正是麦七爷刚才赠食送客,临去又回在一边睡觉的那个叫黄通的瘦汉子么?

  麦七爷、苗武这一忽然发现,心里既惊又喜——惊的是对方忽然介入,喜的是毕竟没有看错了人,看来这个黄通果然身负奇技,大可应付来人,尤其是这当口的突然介入,解了麦七爷的一时之危,更为难能可贵。

  刀疤汉子一下子拉长了脸,满面惊罕的表情,那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麦家竟然会藏有如此高明身手的能人,这便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了。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有如磁石引针,眨也不眨一下。

  “朋友,你出手太毒了。”黄通冷冷地说,“有我黄某人在,就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逞凶。”

  刀疤汉子一对白眼睛珠子闪闪冒着凶光,那副狞厉样子简直像是要把对方生吞下去。

  “相好的,你是要蹚这趟混水?”

  “还没这个意思。”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跟麦家沾亲带故?”摇摇头冷笑道,“那也犯不着。”

  “那是我的事。”黄通冷冷地道,“你今天认栽了吧!回去捎个信儿,劝你主子打消这个念头吧!”

  “哼……那也行,你得先露一手儿给爷儿们瞧瞧。”

  话声微顿,这个刀疤汉子身子已斜着急切而进——人到手到,手到力到。

  箕开的五根手指,活像是五把钢钩,直向黄通前心上抓来,尖锐的指力在手指未能接触到对方肌肤之前,先就透衣直入,显示着这个人手指上的力道。

  黄通自然知道对方不易打发,然而既然已经插手管了这件事,就不能半途而废,也只得勉力而为。

  就在这人钢钩似的五指几乎要碰到黄通的衣边时,黄通陡然击出右手——这一掌是贴着小腹向上猝然提起来的。

  两只手掌“噗!”地合在了一块儿。

  紧接着双方的身子籁籁一阵子疾颤——这人咆哮一声,左手忽然疾出如电,直向着黄通咽喉上戳去。

  黄通甩首滑足,“嗤!”一下由对方足前滑过,虽未被对方指尖所中,却是擦面而过,看情形是险到了极点。

  两个人合在一起的右手在这一霎间倏地分了开来。

  动手过招,讲究的是制敌以先机。

  这人在一式“分花手”失误之下,已自知失了先机,紧接着施了一式“浪卷旋风”,有如翩跹猝起的大雁,身子诚然是够快的,然而黄通眼明手快,在这节骨眼上,尤其不会轻易放过。

  双方的身形看上去几乎是一般的快——像是重叠过空的一双大禽。

  席棚里如何容得下这般身手,骤然间卷起了一片狂风,胆小的人忍不住都失声大叫了起来。

  ——叫声未歇,两个人已双双落地。

  黄通直挺挺地站在地上——他左足虚点,气定神清,显然是有再次出手的准备——

  对方那个人却高高落在白木长案的角边上,弯着一条腿,双臂平伸,脸上表情极其狰狞,却隐隐显现出一种灰色,额头上已现出了黄豆大小的一滴滴汗珠子。

  “好朋友,搁着你的,今天我认栽了。”这人由鼻子里哼出一股长气,故作从容地道,“报上万儿来吧,我们结了亲,散不了啦!”

  黄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徐徐道:“不辞风霜行万里,眼看黄河盖顶来。”

  那人陡然为之一惊,禁不住肃然起敬地抱一下拳:“尊驾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万里黄河追风客’黄——”

  黄通不待他说完,即插嘴道:“知道就好,相好的,我已对你破格留情了。”

  那人自悉对方身分之后,确实吃惊不小——然而他亦不是弱者,尤其是不敢坏了身边那位主子的名头——

  “嘻嘻……好说,好说,”这人牵强地笑着,“姓祝的今天败在你这成名的侠客手里,虽说是面上无光,倒也没有怨恨。还是那句老话,麦家的事你少管,无论如何,这个梁子你结下了。”

  话声甫落,姓祝的已飘身下地——身上固然有伤,他却偏要逞能,一点也不现出来。

  黄通肩头轻晃,翩如白鹭,已拦在了他身前。

  姓祝的一翻白眼珠,后退一步,凌声笑道:“黄大侠这是不叫我走路?”

  黄通抱拳道:“岂敢,足下身手不凡,黄某险胜半招,不敢托大,祝朋友也报上个万儿吧!”

  姓祝的冷冷怪笑一声,声如怒鹰地道:“黄大侠这两句话,真比骂我还厉害——好吧,既然如此,祝某人有两句知心话见告——”

  黄通道:“洗耳恭听!”

  姓祝的冷冷一笑道:“今天你赏了我一掌,只怪姓祝的学艺不精。刚才我已说过,你我已结了亲,这个梁子解不了啦!只是麦家的事,祝某人仍要劝你,你少管!哼哼,说一句不怕你黄大侠见怒的话,只怕你也管不了。”

  黄通寒下脸来,频频点头道:“这就很承情了,祝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姓祝的冷森森笑道;“败将不敢言名,再说姓祝的今天是为人当差,吃人家的饭。”

  “那么请教贵主子的大名——”

  “黄大侠你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了?”

  “人去留名,总不枉你我二人幸会一场。”

  这句“人去留名”显然触了姓祝的神经,他脸变得铁青,点了一下头道:“黄大侠苦苦逼我说出,不敢不遵,但只怕我这一说出,尊驾与敝主人便将难免一见了。”

  这“难免一见”实在是“结上梁子”的意思。

  黄通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箭在弦上”不容不发,他已无能脱身。

  冷笑了一声,黄通道:“我足领盛情,你说吧!”

  姓视的点头道:“我家主人也同尊驾一般,忌讳别人直呼其名,江湖上倒也有两句诗歌影射他老人家——”

  “洗耳恭听。”

  姓祝的嘴角牵出了一丝神秘的冷笑,随即缓缓向外步出——

  在场各人目睹他如此身手,哪一个敢与招惹,黄通不阻拦,便再无一人敢以挺身而出,一时纷纷闪身让开,眼看着这个姓祝的踽踽身影,步出棚外。

  他脚下边走,嘴里边歌,唱的是——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边唱边走了。

  在场各人都不明白他唱的是些什么,当然更难以琢磨出两句诗歌的含义——惟独黄通例外,他竟然呆呆怔住了。

  大伙忽然间发觉姓祝的走远了,爆发出一阵子骚动。

  麦家的二管事苗武闪出来道:“那个老小子溜了,黄大侠可要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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