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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大汉嘻嘻地走上前来,老道姑待他走到眼前,猛一伸掌,当头盖了下来。

  她虽双腿不能动弹,但这一掌功力竟是深厚之极,大汉眼看躲避不及,蓦地老道姑惨叫一声,噗地跌到地上,

  冷笑一声,大汉道:“在大爷面上少弄这一套,俺瞧你这小妞儿生得俊,才手下留情,没有赏你吃喂毒的。”年轻道姑叫道:“师叔,师叔,怎么啦?”老道姑颤声道:“他手上套有钢针……”

  她的手掌心品字形三个孔,鲜血流了出来。

  老道姑心想若是平常,像这等角色便是十个上来也都宰了,这时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大汉把刀一扬对小道姑狞笑道:“来,让俺摸摸你的手。”

  忽然跪了下来,小道姑喃喃祝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曾说弟子身世奇惨,父母双亡,但是只有一个哥哥可能仍在世上,您说弟子生非吉相,此生应该避免与人兵殁相交,您又说有一天弟子若是被迫与人动手之时,即是弟子兄妹重逢之日……现在弟子只得动剑了,望师父慈悲……”

  她喃喃祷完,站起身来,时一地抽出墙上长剑,蓦然,“轰”的一声,霎时灰尘扬起,西边一壁土墙突然倒塌,慕天雕一跃而入,他指着大汉喝道:“嘿,又是天全教的败类”原来他在观外已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一时不得其门而入,便推塌了墙壁而入。大汉目冒凶焰,厉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慕天雕冷笑道:“天全教的匪类个个都该死一百次”

  大汉一扬单刀,劈头砍将下来,慕天雕看都不看,伸手一把就扣住大汉脉门,慕天雕长笑一声,夹手就把那柄朴刀夺了过来,扔在地上。

  大汉仍不死心,一掌又对慕天雕打来,慕天雕翻手一架。

  老道姑大叫一声道:“他手上有针,千万碰不得”

  这老道姑人虽重伤,但内力仍是惊人,这一声喝出,震得屋宇簌簌。

  慕天雕一怔,隔空掌空吐劲,但闻“咔喳”二声,大汉惨叫一声,一条胳膊齐腕而折。慕天雕冷冷地道:“放你回去告诉你们教主,全真弟子慕天雕在短期之内,必然要和他碰碰的!”

  大汉一听到“慕天雕”两字,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到断腕之痛,连忙夺墙而遁。

  美丽的女道士一听到“慕天雕”两字,也是浑身如触电一般,“可”的一声,她手中长剑坠在地上,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喃喃低呼:“师父啊师父,您的谶语言中了……:慕天雕,大哥哥,亲爱的大哥哥:霎时之间,慕天雕觉得整个世界在变了,变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使他迷毫没有准备。他觉得那“大哥哥,亲爱的大哥哥”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那些逝去的童年像是从脑中拨开了重重的烟雾,逐渐地出现,逐渐的清晰……

  于是,慕天雕的眼前出现了那柳曳花红的江南大庄院,他的耳中出现了那悦耳的翠鸟春

  而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童,在那簇簇锦锦的小径上轻盈地走着,就在这时候,娇嫩的嗓子从八角亭后面传来:“大哥哥,大哥哥……”

  是的,就是这声音,就是这嗓儿,慕天鹏轻声地回答着:“小真,小真,是你吗?”

  亭子后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她矮小的身躯在花丛中时隐时现,像是从花丛中钻出似的,两支翘向天的小辫子摇晃着,那如花的娇脸,水晶的大眼睛。

  忽然,一阵烟雾从慕天雕的眼前升起,那娇憨的小姑娘消失了,却出现了那纤弱的女道姑。

  她睁着美丽的泪眼,一声又一声的轻喊:“大哥哥,是我,是我,我是小真……”

  慕天雕只觉一切的幻景都消失了,眼前是真实的,真实的小真就站在眼前,那美丽的泪眼中还带着昔日那熟悉的光采,正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近。

  他的血液像煮开了一样地沸腾,他茫然地张开了双臂,那个长成了的小真闭上了泪淋淋的眼,倒伏在慕天鹏雄壮的胸膛上。

  慕天雕紧紧地抱着她,两有热泪不知觉地流了下来,也不知是悲伤多些还是喜欢多些?

  他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随着那美丽的面颊流下,和她的泪水合成了一片,她轻轻地仰起头,头上的道冠跌落在地上,露出丫头上如云的秀发,不知怎地,慕天雕忽然觉得心中如绞割一般的一痛,他的双臂更紧紧地抱着。

  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看慕天雕的面颊,小真轻轻地问道:“大哥哥,真是你,真是你!我们怎么办?”

  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慕天雕忽然之间,一句遗忘了很久的话又想了起来——他总觉得他小时候常说这句话的,但是这些年来他始终记不清楚那是什么话?

  “小真,啊,小真我们回家去!”

  他说出了这句话,浑身却感到突然一震,“回家”,何处是家啊?

  小真听了这句话,顿时好像失途的羔羊寻着了归途,她轻松地嘘了一口气,就在慕天雕的胸前昏然睡去。

  慕天雕重复地对自己说:“我有一个亲人,我有一个小妹妹……”

  他转过头来,只见那玄妙道姑的脸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这时候,阳光普照在大地,道观外那条黄土的小径在翠竹丛篁之中有如一条黄色的缎带儿。

  但是这时,这缎带上出现一点一点殷红的斑痕,一个踉舱的身形挣扎着到了这观的门前,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从他的肩上滴下来。

  他雪白的上齿紧咬下唇,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轻轻地敲了敲观门,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地上。

  道观门呀然而开,只见那冷峻的玄妙道姑伸出头来,她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等到她看清楚那人的面孔时,她冷峻的脸孔露出了一种严厉的怒气,但是当她看到那肩窝上泪汨而涌的鲜血,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无限的惊恐和怜悯。

  这时候,慕天雕也走了出来,他一看之下,猛可失声斗道:“啊,仇三弟,你怎么啦——”

  地上的少年这时已被玄妙道姑止住了血,正在撒上刀创药粉的时候,他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第一看见的就是慕天雕,他大声叫道:“二哥,二哥,怎么你也到这儿来啦我……我被蛇形令主打伤……”

  听得心中勃然大怒,慕天雕急切地问道:“蛇形令主?是他?好啊,他先惹咱们了……”

  像个孩子似的仇摩大声道:“我发现蛇形令主的踪迹,他穿着黑色衣衫,黑布蒙面,我跟踪他到了前面,他忽然反转脸来骂我不该探他阴私,结果就动上了手,在两百招上,我被他刺了一剑……”

  慕天雕忽然觉得他和仇摩之间的感情已深如骨肉,他好像自己的身体被蛇形令主刺了一剑一般,怒不可遏。

  他回头向观内望了一眼,只见小真正安祥地睡在杨上,于是他向玄妙道姑道:“请前辈照顾一下伤者,在下去去就回——”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仇三弟和这玄妙真人之间似有点误会,于是他连忙一揖道:“我这仇三弟年幼无知,如有冲撞前辈的地方,千万请前辈多加包涵。”

  慕天雕也是刚烈无比的人,若是为了他自己,他是决不会低声下气赔礼的,但是为了仇摩,他便毫不加思索地赔罪有礼。

  玄妙道姑冷冷哼了一声,她舆仇摩也无什么大仇,只不过前日仇摩追踪到此时言语上冲撞了她一下。

  她这人貌似冷酷,其实心地慈祥,她见仇摩被人伤成这样子,心中早已不记恨,只是表面上仍装出冷漠的模样。

  慕天雕对仇摩道:“三弟,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话落,一掌推开观门,大踏步走出去,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蓦然施展开全真派的绝世轻功,身形如飞箭一般,掠过竹林。

  沿着地上的血迹,他的身形愈跑愈快,两旁的林木如飞向后倒去,而他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均匀平静。

  忽然之间,他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他立定身形提气大声喊道:“蛇形令主,给我站住”

  穿黑衣的人间声停止前进,但是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他背对着冷冷地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他的声音显得异常沙哑,听不出是出自老年人或是青年人。

  慕天雕大声道:“在下慕天鹏!”

  黑衣人似乎也为慕天鹏这三个字震动了一下,他停了一下才道:“可是你和万俟护法交过手?”冷笑了一声,慕天雕答道:“是又怎样?”

  黑友人平静地道:“那么你竟敢来找本令主,胆子可真不小。

  慕天雕道:“我看你还是说本教主吧。”哈哈狂笑,蛇形令主道:“好,你知道啦,你还想要命么?”

  慕天鹏道:“不只我,天下人都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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