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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裘克心幾乎是懇求地道:「那麼,請道長先將來歷示知,可以嗎?」

  非非子蠶眉一蹙道:「估不到這女魔來的這麼早,現在我們必須立刻潛進宅中,再遲就聽不到什麼機密了,至於我的來歷,也只能簡單地告訴你了,我就是過去『東海雙蛟』中的黃剛,現在你明白了嗎?」

  說著,已當先向巨宅後奔去,裘克心一面跟進,一面「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您!那麼,雞鳴寺的元通大師遇難之事,道長是否知道……」

  非非子搖手打斷他的話道:「這些我已知道,現在沒工夫談它了!」

  此時,兩人已到達巨宅的圍牆之外,非非子臉色莊重地壓低語聲道:「老弟,你的『龜息』功夫能維持多久?」

  裘克心也低聲答道:「兩個時辰絕無問題。」

  非非子點點頭道:「這就行了!」

  他,凝神傾聽了一下,將語聲壓得更低道:「一過此牆,即算進入龍潭虎穴,萬一驚動宅中的人,我也頂多只能自行逃命可沒法照顧你,你可得千萬小心,只能看,聽,卻不可弄出聲音來,連傳音入密的功夫也不准使用!」

  對杜四娘,裘克心曾與其交過手,但在斷魂谷的杜四娘,當時並未使出全力,以致使裘克心發生了錯覺,以為不過如此而已,此刻,見以非非子的那種成就,還說出「頂多只能自行逃命」的話來,不由又是驚懍,又是不服地訝然問道:「難道這宅中還有比杜四娘更厲害的人物嗎?」

  非非子漫應道:「比杜四娘更厲害的人物,可能還不止一個哩!不過,你也毋需太緊張。」頓住話鋒,神秘地一笑道:「像你這樣的小白臉,萬一失陷了,也不致有生命之虞,只是那風流罪卻也不好消受哩!」

  裘克心針鋒相對地道:「道長算是現身說法囉!」

  他這話的弦外之音,是諷刺對方在「東海雙蛟」的身分時與杜四娘那一段旖旎風光而說,非非子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不禁微微一嘆道:「後生可畏!老弟在口頭上也不願吃一點虧!」

  說著,一打手勢,已拉著裘克心奮身躍進圍牆之內。

  這是該巨宅的後花園,但卻是荒蕪異常。

  非非子與裘克心二人,利用園中的假山林木掩蔽身形,悄悄地朝有燈光發出的靜樓中趟進。

  兩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株與透出燈光的視窗約二丈距離的古柏之上,摒息向窗中打量著。窗內是一間陳設頗為雅緻的客廳,一張精巧的圓桌旁,面向窗外坐著的正是裘克心最初看到的迎接杜四娘的黃衫老者,此時,燭光之下,看的更為清晰,兩顴高聳,雙目深陷,幾根疏落的山羊鬍,形態顯的十分猥瑣。

  他那陰沉的目光,不時掠向窗外,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

  少頃之後,杜四娘偕同一個年約三十五六的紫色宮裝麗人姍姍而入。

  那紫色官裝麗人雲鬢高髻,長裙曳地,神態之間,雖然顯得頗為高貴,但卻掩飾不住她那周身所發射的冶蕩本質。這兩人入室之後,杜四娘逕自在黃衫老者的對面背窗而坐,那紫色宮裝麗人則坐於左側打橫,三個人都默默地坐著,似乎還在等人。

  半晌之後,那黃衫老者似乎耐不住沉寂地向對面的杜四娘問道:「杜教主,剛才的談判如何?」

  那紫色宮裝麗人卻搶著答道:「他就來!」

  黃衫老者道:「太上教主認為他……?」

  黃衫老者話未說完,一聲清嗽過處,一個身軀高大的白衫蒙面人已飄然而入。

  這白衫蒙面人,銀髯垂胸,雖然看不到他的面目,但由他的如銀髮須上判斷,其年齡至少也在八十以上的了,而且,由他那幛面紗巾的圓洞中所看到的目光又是那麼柔和,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練武的人,似此情形,如果他不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那就是他的功力已達返璞歸真的神化之境了。

  本來由方才那黃衫老者與杜四娘師徒的簡短對話中,顯出他們那對所期待的人並不尊重似的。

  但此刻,那白衫蒙面老者一進入室中,那種無形的懾人威嚴,竟使座上三人不由地肅然起立。

  白衫蒙面老者微微頷首,逕自坐於黃衫老者的右首,其餘三人也跟著落坐。

  那紫色宮裝麗人目注白衫蒙面老者一聲嬌笑道:「您老是否已考慮好了?」

  那白衫蒙面老者輕輕一嘆道:「想不到老夫竟落到如此地步!」

  那紫色宮裝麗人媚笑道:「這——對您有什麼不好呢?」

  白衫蒙面老者一聲乾笑道:「好!好!太好了!」

  紫色宮裝麗人道:「那麼,您已答應?」

  那白衫蒙面老者一聲沉嘆道:「青萍!你們所要求的,我都已經答應了,為什麼還要這樣逼著我?」

  杜四娘接著一聲嬌笑道:「老人家,武林中爭強圖霸之事,固然靠武功和智謀,但聲望也是同等重要,有您老人家正式出面,有些地方就可以……」

  那白衫蒙面老者搖頭打斷她的話道:「四娘,你錯了!像我上無以對歷代祖師,下無以對本門弟子,事實上已形同行屍走肉,連活著也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還能談什麼聲望?何況,武林中人早就認為我已經死去了,你們硬要抬著一個死人的臭招牌出來,有什麼光彩可言呢?」

  那紫色宮裝麗人嫣然一笑道:「這是您老人家個人的想法,萍兒卻不敢贊同……」

  白衫蒙面老者語聲一沉道:「青萍,我這一生,都算是被你毀了,難道就連這一點固有的名譽也不能讓我保全嗎?」

  紫色宮裝麗人一陣「格格」地嬌笑道:「您老說的太嚴重啦!其實,萍兒師徒又何負於您老人家呢?」

  那白衫蒙面老者幾乎是以哀求的語氣道:「青萍,我求求你們,放過我這一遭吧!」

  紫色宮裝麗人搖搖頭道:「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語聲一頓,媚目流輝地凝注白衫蒙面老者道:「前幾天已跟您說過,目前潘老怪已經出面,大觀園主上官老妖已鎩羽而歸,而且上官老妖又並非折於潘老怪之手,而是敗在一個不知來歷的灰袍中年道士手中……」

  那白衫蒙面老者訝然地道:「有這等事?那中年道士你們是否見過?」

  杜四娘接著答道:「琬兒(杜四娘乳名)曾與其交過手,二百招未分勝負,後來是太上出面才將其驚走。」

  白衫蒙面老者沉吟未語,紫色宮裝麗人接著說道:「一個潘老怪已夠人頭痛的了,再加上一個灰衣道士和裘克心,更是如虎添翼……」

  白衫蒙面老者訝然地道:「裘克心是誰?」

  杜四娘搶著答道:「就是周少峰的徒弟,這孩子異遇太多,一身功力竟日長夜大,連經您老人家特別培植的人俊人傑兩兄弟,要跟他比起來,也是望塵莫及哩!」

  白衫蒙面老者發出一聲長吁,也不知他內心中是什麼感覺?

  紫色宮裝麗人接著說道:「除了上述這些人之外,與白曉嵐齊名的一些所謂俠義道人物也已紛紛出世,同時,五天之前,本教總壇附近,並發現酒怪的蹤跡,似此情形,您老想想看,不正式出面還行麼?」

  白衫蒙面老者一聲輕嘆,側臉向黃衫老者道:「令師叔的情形如何?」

  黃衫老者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正在練一種陣法,準備除夕於九疑山大會之上使用。」

  「如此說來,令師叔的出山,已不會變卦的了?」

  「是的!」

  白衫蒙面老者目注紫色宮裝麗人道:「青萍,既有徐先生師叔侄出面,你們已可穩操勝券,我實在無臉再見故人,還是不出也罷!」

  紫色宮裝麗人嬌臉一沉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白衫蒙面老者一聲長嘆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悔之晚矣!」

  紫色宮裝麗人冷冷地接下去道:「目前已在騎虎之勢,不但不能由您作主,連萍兒也作不了主哩!老人家,還是準備起程吧!」

  頓住話鋒,目注杜四娘道:「琬兒,馬車備好了嗎?」

  杜四娘恭身答道:「已備好了!」

  「好!立刻起程!」

  紫色宮裝麗人說著,緩緩站起嬌軀,朝白衫蒙面老者媚然一笑道:「老人家,別三心二意了,總壇中多的是年輕佳麗,萍兒保證您到達之後,就心安理得啦!」

  白衫蒙面老者喟然一嘆,搖搖頭道:「真是冤孽……」

  話聲未落,陡地一聲沉吟,蒙面紗巾圓洞之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寒芒,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已凌空向窗外的非非子與裘克心二人藏身的古柏上抓來。

  ▼第十九章 力戰邪妖

  那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剛出窗口,非非子與裘克心,二人但覺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吸得兩人身形幾欲凌空飛起向窗內投去。

  變起意外,非非子與裘克心二人方自緊抱樹身,凝功戒備,一時之間,還不曾決定如何應付之際……

  一絲清晰而低微的語聲,傳人二人耳中道:「你們兩人別動!」

  同時,他們頭頂上響起一聲穿雲裂石的龍吟敞笑,挾雜著一陣冷冽酒香道:「好啊!老朋友,總算給我酒鬼找著啦!」

  語聲如黃鐘大呂,搖曳長空,漸遠漸杳。

  裘克心、非非子二人方自感到身前吸力一鬆,一條白影挾著一聲怒叱已穿窗而出,越過兩人存身的上空,一閃而逝。

  這些,說來雖費筆墨,但其實卻是發生於剎那之間的事。

  裘克心、非非子二人暗中緊繃的心弦一鬆。

  室內那普渡教的太上教主范青萍、教主杜四娘,與那黃衫山羊鬍的老者相視做會心的一笑之後,杜四娘接著向那黃衫老者嫣然一笑道:「徐先生打擾你了!令師叔面前,煩代為致候!」

  那被喚做徐先生的黃衫老者一聲乾笑道:「太上與教主準備立刻回程?」

  杜四娘接道:「是的!」

  黃衫老者起身朝二人一拱手道:「好!恕老朽不送了!」

  杜四娘師徒姍姍地離去。

  跟著,前院中響起一陣車輪轆轆之聲。

  但那黃衫老者卻面向視窗而坐,深陷的雙目中射出一股異樣的光芒凝視裘克心、非非子二人藏身的大樹上,老臉上也現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裘克心、非非子二人依然屏息凝功,靜靜地注視著這神秘的老人究有何種行動。

  前院中那轆轆的車輪聲漸遠漸杳。

  室中的黃衫老者陰陰地一笑,朝裘克心、非非子二人藏身之處沉聲喝道:「呔!樹上的兩位高人,別躲躲藏藏了,下來吧!」

  裘克心、非非子二人幾乎是轉著同樣的念頭:那功力莫測的白衫蒙面老人已被暗中的高人引走,太上教主杜四娘師徒也已遠去,目前這莊院之中縱然是龍潭虎穴,憑自己二人的功力,也可以放手一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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