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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李劍銘沉思一下道:「在下本來因得罪中原武林,故他們都欲聯合起來與我為敵,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所以我想到找尋『九龍金杖』或許可以消弭一些禍事,但……」他搖搖頭表示了自己的遺感,然後繼續道:「前輩今後怎樣打算?」

  神手天君道:「我一生雖是被天下目為邪惡之人,但我卻是一向本著絕不負人的主張,現在既因我而使你與中原那些假冒為善的自命正流人物發生衝突,那麼我一定要設法幫你了解此一事情……」

  李劍銘道:「那麼在下替前輩您將這根鐵鏈削斷!」

  神手天君道:「你可在鐵鏈根部,靠近岩石處,以寶劍削斷,千萬別用力過大,當年我與馮颯在終南頂上決鬥,在第一百零一招上,我被他寶劍將雙肘封住,而至被他的獨門點穴之法,閉住七處穴道,然後將我帶到這裏來。」

  他頓了下道:「這洞壁裏有一塊萬載寒岩,正好壓住一條地下的氣脈上,據馮颯說這條水脈直通洛水,如果將這塊寒岩掀起,則整座崖壁將塌下來,而地脈中的水源也會渲淹出來,流出山去,那麼這附近的村鎮城池都將會被淹,那時會有無數的生靈被這股決流淹死,而馮颯就將這條『大羅寶索』串在這塊寒岩上。」

  他苦笑了下道:「或許他看到我內心的良知未泯,所以才將我困在這裏,但是我確實好幾次都想將這條鐵索掙脫,但是隨著本身功力的修為愈高,我那內心的良知更是顯露出來,它使我一直沒將這塊寒岩掀起!以至於在這裏面困了這麼久!」

  李劍銘想到了一個江湖上被目為邪惡的人,卻任由自己被困居在暗無天日的石洞內,而不願將許多的生靈都被自己害死。

  這種犧牲一己的幸福而為廣大人群著想的人都是值得他佩服的,而這種悲天憫人的精神,更是難得──縱然是被迫如此,也是非常難得的。

  他由神手天君此舉想到了自己師祖,直覺告訴他,自己師祖那樣做法實在有點過分了,他忖思道:「人畢竟不能夠十全十美的,每一個人都有著缺點與優點,因為人性裏有同情、慈愛、捨己的成分,同樣也有貪慾、自私、怨恨的成分在內!」

  他抽出自己的寶劍,說道:「在下跟前輩將這條『大羅寶索』解開,前輩或可隨在下一起……」

  神手天君哈哈笑道:「你還怕我將天下搞得一塌糊塗?我答應替你解除一切因我扔去『九龍金杖』所發生的麻煩,以及我答應傳授你我一生的武功精華,這點你絕對不必懷疑的!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李劍銘一面笑著替神手天君削斷鐵索,一面說道:「我李劍銘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魔頭,另外再加上前輩這個魔頭,江湖怎得不亂?」

  他寶劍鋒利無比,然而也得用去不少功力,才將那條鐵鏈連著岩石之處削斷。

  神手天君兩手一抽,將琵琶骨之處扣著的鏈子抽了出來!他說道:「這條『大羅寶索』就是我的兵刃了!今後江湖上當可見到『落星追魂』與『索奴』共同馳騁!」

  「索奴?」李劍銘詫問道。

  神手天君仰天大笑道:「為索所困,蟄居地洞,這不是索之奴隸是什麼?老弟!我們走吧!我急於看看天下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拉著李劍銘的手,急如驚電奔雷似的飛躍而出。

  洞外細雨已停,天際橫過一條彩虹,翠黛的青山更綠了,雨珠停落在樹葉上,好似顆顆珍珠。

  熊耳山裏傳出兩聲有如金石敲擊所發出的裂帛似的長嘯,聲震九霄,直追碧落……

   ***

  北京。

  初的江京,冬之腳步尚留下了不淺的痕跡,永定河的河水,帶著碎冰潺潺流去,好似情人細碎的絮語……

  南飛的紫燕,此刻都漸漸飛回。掠過無數的山頭,呢喃的燕子帶著欣喜的話語,盤亙在穹蒼。

  萬壽山的積雪未融,雪白的山巔映著陽光,閃爍出輝亮而聖潔的光芒。

  北京素為歷代皇朝,城池樓廓,氣度恢宏,雄偉壯麗的紫禁城,那片片的琉璃瓦射著燦爛輝煌的閃光,使得整座城樓都恍如黃金鍍成似的。

  城裏兩道高聳的牆,深隔著兩個不同階級的居住者。

  外城的南門,這日清晨來了兩匹乘騎,蹄聲得得裏,這兩匹馬就進了城。

  街上的店舖此時正好開門,那些半瞇著眼的夥計,正扛著門板進屋,驀地裏見到這兩匹乘騎,齊都帶著驚詫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敢情這兩匹馬中,一匹是純白毛色,又高又大,上面坐著一個玉面朱唇,渾身白色綢衫,腰上掛著一柄寶劍的少年書生。

  而另一匹馬則是似灰似黃,又矮又小,上面坐著一個身著灰色大褂,瘦臞長鬚的老者,奇怪的是這個老人身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鐵鏈,纏繞著他的頸部和身上,發出黑亮的閃光,好似被人囚禁了似的。

  這個老者就是往昔邪道第二高手神手天君,不過現在他已自稱為索奴。

  他遵守自己的諾言將他苦思得來的武學秘藝傳授給李劍銘,並且還跟著李劍銘,自稱為奴,為的是他昔日一氣之下將「九龍金杖」扔下太湖所致。

  他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經到了不拘於任何招式的地步,所以他將「大羅寶索」將自己身上捆住,以示不忘,更避免動手傷人。

  李劍銘自釋放了神手天君後,他便又在熊耳山中轉了兩天,但是任憑他跑遍了整座山林,卻仍然沒有見到當年的那些亭榭池水,根本也都沒找到道玄子隱居之處。

  至此,他不由嘆息著自己的緣份不夠了,因為他在幼年時尚能闖進那座松林裏,而現在的功力則已至絕頂的地步,流星飛逝的輕功更是躡行無影,卻仍不能找到那座松林,這點他也無可奈何了。

  眼看與謝宏志約定的日期已不遠了,他只能廢然的偕同神手天君一起趕程往河北而去。

  一路上出虎察關過黃河,經大名府,南宮縣,十幾天便已到了北京。

  他們控韁緩緩在大街上行走,雖然無數奇詫的目光投射他們臉上,但是他們卻仍然無動於衷,因為他們同樣的看見過許多這樣的眼光了。

  李劍銘望著紫禁城朱紅色的牆,以及那些閃亮的琉璃瓦,他感嘆地道:「到底是歷代皇朝所在,這種氣象較之洛陽實有過之,您看這兒的商店較之我們河南的城門還大,而且這兒街道寬闊,胡同弄堂多到不可計算!……」

  索奴冷寞地望了下左右,應聲道:「很久沒到北京了,這兒的一切都幾乎不能記憶,現在我倒想到了以前有個侄兒在這兒的丞相胡同裏住,我們是否要去找找他?」

  李劍銘笑了下道:「前輩您現在有一百幾十歲了,那您的侄兒豈不是也有八九十歲了?怎麼還能找得到他?」

  索奴點了點道,他嘆道:「白雲蒼狗,歲月流轉,我在洞中被囚禁之日起,就想出來看看別的人,但是現在出來了,發覺這環境的一切變得這麼快!快得幾乎令我不能想像……」

  李劍銘道:「江湖上的恩仇,卻並不因歲月的轉變而有所改變!因為人性並未因歲月的移轉而變得更好,反之,我認為這一切變得更壞!將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索奴道:「百年來,我的心中只是想到與人接觸,現在卻又恢復到以前的壞脾氣,看不順眼的事,就想管一管,所以我乾脆用大羅寶索綁住手!除非吃飯時才用他!」

  李劍銘突地問道:「前輩是否曉得河套有個天蜈宮?」

  索奴一怔道:「天蜈宮?那兒有我的一個師侄!怎麼?」

  李劍銘道:「前輩師侄可是叫河套煞君?」

  索奴搖搖頭道:「天下除了我神手天君之外,還有誰敢自稱君的?我那師侄乃是東海人士,後來得我師兄授以『飛蜈震』的怪絕功夫,才到河套去建了個天蜈宮。」

  李劍銘問道:「飛蜈震?請問前輩什麼叫飛蜈震?」

  索奴道:「蜈蚣有百足,躡行無風,其毒無比,『飛蜈震』的功夫就是藉四肢的急速轉動,而將掌足之中的毒性發散出去,若是待這個轉動兩匝,則他內勁一發,有如霹靂似的一聲大震裏,那人胸上就印了一排密密的黑印,也就立即死去了!」他笑了笑道:「這種功夫是邪門三大功之一。我授你的『大雲槌』絕技為邪門第一奇功『海蝠鑽』所變化的,精奧之處,雖不能與你的那後六式劍招相比,但卻是另走一路的奇功!天下無人能擋開『大雲槌』三招!」

  李劍銘想到河套煞君與自己交手時,所使出的乃是佛門「玄玉般禪掌」以及西藏邪功「紅花指」,裏面並無飛蜈震在內,所以他就沒有再問什麼!

  北京城裏,輻輳廣闊,商業發達,路上許多的行人眼見這麼兩個成了反比的人,齊都聚在路邊觀看了。

  一頂頂的轎子,一輛輛的馬車,紛紛從他前面走過,掀開了幕簾,裏面總有俊俏的秀靨朝李劍銘投上幾瞥。

  北方的樸實大方,而北京的一般人民自然也是講忠孝、尚義俠、重然諾、善武技,故韓文公曾說過:「燕趙古稱多慷慨悲歌之士。」

  李劍銘昂首挺胸,高踞鞍上,神采飛揚,瀟灑無比,使得那些姑娘們更是羨慕不已,幾乎都不願將簾子放下。

  李劍銘皺了下眉頭,正在懊悔沒有易容之際,猝地前面街上一陣鑼響,一行數座軟轎在兵士的開道下走了過來。

  路人紛紛讓了開去,李劍銘望了索奴一眼,也控韁在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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