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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徐婉菁嘟起嘴道:「這又不是很重的東西,你帶在身上也沒關係呀!何況你若在雲南遇到什麼麻煩時,可以找我們五毒門的弟子,他們一看到這金葫蘆就知道你是本門的長老……」

  李劍銘笑道:「這邊也請我當長老,那邊也請我當長老,其實我這長老連一寸長的鬍子都沒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

  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紅,於是改個語氣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謝謝你唷!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紅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聞言哼了一聲道:「那還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兒的藥靈,你謝我幹什麼?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她。」

  李劍銘聞言尷尬地抽動一下臉上的肌肉,他訕訕道:「胡說!你別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現在我又認為我媽說的話沒有錯,男人都是壞蛋!」

  李劍銘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與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會了!」

  說著,一拉韁繩掉頭就走,馬蹄得得,緩緩而去。

  他才走了幾步,便聽到劉雪紅喊道:「銘哥……」

  他駐馬回頭,只見她策馬奔來,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

  他帶著詢問的目光望去,她蠕動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幾個字:「銘哥,珍重!」

  他默然點了點頭,招呼了聲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馬騎著,一路上駢轡而行,也不時嘴裏嘟嚷著。

  李劍銘一直在馬上想著心事,這時耳邊盡在響著老叫化的閒話,不由得惱道:「什麼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剛才忘了買幾斤花雕來,害得現在嘴裏都淡出鳥來,肚子裏酒蟲亂爬,又加以騎在這匹馬上擦得屁股都在發痛,簡直渾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滿頭亂髮,做出一臉無可奈何的臉色出來。

  李劍銘道:「給你買了一匹馬來,你倒認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驛站或鎮上,你乾脆拿馬賣了,用這筆錢買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對呀!你這真叫『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就這麼辦,反正我老叫化生來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兒!」他這下聽說有酒喝,一連咽了好幾口唾沫,兩腿一夾坐騎,潑辣辣的往前馳去。此時路上的冰凍統統融化了,冬日的氣象似乎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連那數日前瑟瑟的寒風,也都被和煦的陽光所趕走了。

  李劍銘時道:「當堅持著過去了一連串的苦難日子後,幸福一定會悄悄而來,也許就在我們所最害怕哀傷的時候,幸福已經站在背後了。」

  「就像這寒風凜凜,白雪飄飄的日子還在眼前,但是春天實在已經在泥土裏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便已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間的一切磨難,此刻都將要過去,幸福馬上就要來了,今後將是一連串美好的日子……」

  他的心情逐漸的好轉,於是彈劍高歌:「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并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他的歌聲清朗悠揚,有如金石之器敲擊所發出似的,歌聲直上九重天,迴縈在白雲群山之間,一股豪邁之氣,充塞住整個空間。

  老叫化大叫一聲好,他頷首道:「老曹當年信了讒言,而使得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終身憂鬱而死,但他的『白馬篇』在後世卻也有老弟你將之唱得出神入化,唉!這世上有多少人是懷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讒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償,大志如鴻雁,卻往往困於牢籠裏,不能以強健的翅膀,翱翔於青天之上……」

  他引吭高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他嘆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唉!沒有老酒,我心憂憂……」

  李劍銘被老叫化裝出的一副哭喪臉逗得破顏一笑,他罵了聲:「酒鬼!」

  老叫化嗤之以鼻道:「要當酒鬼可也員不容易呢!自杜康老兒造酒以來,千古之大詩人,大聖大賢俱是嗜酒之人,你不聞李白的『將進酒』上道:『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主不足貴,但願長醉不用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李劍銘搖搖手道:「算了!你這套酒經也免談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勸你還是少說些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那前面一句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呀!哈哈,酒誠為天下之聖品也!」

  他得意地高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雙騎飛馳於大道之上,和風麗日相伴而行,轉瞬便已奔出數十里。

  這時來到一座樹林邊,老叫化皺了皺眉道:「怎麼還沒有到鎮上?我喉嚨裏的酒蟲都在跳動得要死了,唉!沒酒喝真難受呀!偏偏這兒又是個前不靠城,後不靠鎮的地方……」

  他還在說著話之際,「咻」地一聲,一枝長箭自密林裏射了出來,落在他們馬前。

  李劍銘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叫化笑道:「有人替我送老酒來了,哈哈!兒郎們出來吧!」

  果然一聲鑼響,從林裏湧出幾十個手持單刀的壯漢,那當先一人大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打山前過,留下買路財!呸!那來的兩個肥羊,替大爺們站住!」

  李劍銘一楞,他問道:「這些是翦徑的毛賊?哈哈!他們竟找到我們身上來了,這真個妙極了。」

  老叫化笑了笑嚷道:「開山立寨的是那位好漢,叫他出來答話。」

  那發話的大漢走了兩步問道:「來人是線上的還是合字?請報上萬兒來,本寨主乃黑旋風也!」

  老叫化肅容道:「我叫化子既非線上,也非合字,萬兒在東西南北溜,有個名堂叫做吃四方,你們既然線上開扒,那麼財物見者有份,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先奉上兩罈老酒再說。」

  他半真半假,半黑半白的話一說出,那些人嘩然大叫,正待湧將上來。

  突地──

  一陣急如暴雨的蹄聲,自遠處飛馳而來!灰沙瀰空,勢如急電,數十騎快馬轉眼便已馳進。

  當先那人發出一聲如狼嘷似的嚎叫,蹄聲突地一頓,一排黑衣黑馬的鐵騎一字排將開來。

  自林裏走出的黑旋風一見這數十騎人馬,頓時臉上變色,他囁嚅道:「黑狼隊……」

  李劍銘回首一看,只見這後面的數十騎,每人都是頭上蒙著一個狼形面罩,全身黑色,一式帶著四把飛刀,一根粗如兒臂的狼牙棒,此時默然的望著自己。

  那當先一騎帶著韁繩緩緩走前兩步,然後喝道:「你們膽子有好大!竟敢攔著丐幫幫主飄渺酒丐和落星追魂?」

  黑旋風一聽,全身一陣哆嗦,他顫動著嘴唇道:「落星追魂?」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自林裏湧出的幾十個嘍囉,此刻一聽落星追魂就在面前,嚇得齊都扒倒地上。黑旋風渾身抖動了兩下,摔下手中單刀,也是「叭噠」一聲扒倒地上,他說道:「小的不知李大俠到此,冒犯大駕,罪該萬死,尚請大俠制裁……」

  李劍銘笑了下道:「你們起來吧!現在孝敬兩罈美酒給飄渺酒丐倒是真的。」

  老叫化逗著黑旋風道:「你怎麼不叫兒郎們風緊扯活?還跪在那裏裝矮子幹什麼?走走!送上兩罈上好美酒來,我的酒蟲都快乾死了!」

  黑旋風起身望了黑狼隊一眼。那領隊的一揮手,他才敢回頭退回林中去。

  呼哨一聲,那些綠林的好漢齊都退進密林裏去。

  這時李劍銘方始側首道:「領隊者何人?你又怎曉得我是落星追魂?」

  那當先領隊的答道:「恩公!是我──」他將面上狼形面具除下。

  「是你呀!木杓飛魔!」李劍銘一見那人竟是個披著白髮的頭陀,也是自己在四川放了的殺父仇人萬天壽。

  他可真的沒想到那昔日的黑道魔頭,此刻竟成了黑狼隊的首領,所以一時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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