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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他站在門口,仰天又是一個哈哈,這震耳的笑聲,驚得那人把拿在手上的毛筆,也掉在地上那人連忙回過頭來,張開了嘴,便待罵人,但是,看竟是一個俊逸的年青書生站在門口,他詫異的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不經通報就進來了?老趙──」李劍銘笑了聲說道:「高福賜,你還認得出我嗎?」他一步一步的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高福賜這時瘦削的臉上,帶著恐懼之態,他把桌上的元寶飛快的收了起來;吶吶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他提高了嗓子叫道:「來人……」他底下那個字還沒說完,便已被李劍銘抓住後領給提了起來。

  李劍銘冷笑道:「你還記得四年前那個離家出走的李劍銘嗎?」

  高福賜後領被提住,已是嚇得不得了,一聽劍銘這麼說,更是全身都抖了起來。他牙關已經打戰,上下碰個不停,但他還是裝出一副笑容來!顫聲的說道:「您……就是……銘……銘少爺……奴才……不……知您回來……未曾遠……遠迎……」

  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結舌的說到這裏,被李劍銘一聲暴喝,給嚇得止住了。李劍銘把這個正在全身發抖的高福賜給重重的一摔,摔進那張竹椅上,他冷哼一聲道:「銘少爺!現在你可記得我了吧!四年前你是把我當少爺嗎?你不是想辦法害死我嗎?哈哈!你好痛快啊!這麼大的一所房子,還有那麼多的田,都是變成你的了──呸!住口!你還想狡辯,哈哈!替我保管你說的太好聽了……哼!老實靠告訴你,今天我來是要你的狗命──」他一直激動的說著。

  這時他聽見裏面一個女人在叫救命,所以他飛快的點住了快癱在椅上的高福賜的穴道,一個轉身飛出門外。

  僅一瞬間,他又飛進屋裏,手裏提著一個昏了過去的女人,他把她也摔在另一張椅子上。

  他揚手打了她一個耳光,把這個女人給打醒,又順手解了高福賜的穴道。

  這女人臉上塗滿了脂粉,這時因驚恐過度,臉上肌肉抽搐著,那粉一塊塊的往下掉,一片白一片黑的,看了都要噁心。

  李劍銘寒著臉,問道:「還有張大胖呢?他到那裏去了,你要從實招來。」

  高福賜哭喪著臉道:「張大胖自去年就搬到城裏去住了。以前都是他叫我害你,其實小的對你是非常忠心的,老爺當年在家時,對奴才這樣好,我……」

  李劍銘大聲叱道:「你廢話少說,還要狡辯,哼!虧你是舌燦蓮花,我也不放過你。」

  他說著舉起手來,臉上一片殺氣。

  高福賜這時號啕大哭,從椅子上滾了下來,抱緊了李劍銘的腿。哭著叫饒命,而那女人則張大了口嘴唇顫動著,但因過分驚嚇,所以說不出話來。

  李劍銘腦海裏映進了他自己以前受罪受侮辱的情形,他冷哼一聲,右腿一踢──高福賜一個瘦小的身子,平飛出去,撞在牆壁上,「叭」的一聲,又落在地上。

  他的屍體扭成一團,七孔滲出絲絲的血跡……

  那女人驚叫一聲,昏了過去。

  李劍銘殺意濃厚,他揚起右手,輕輕一揮,這女人已經變成一團肉漿。

  他忖道:「若非你當年唆使,高福賜也沒這大的膽,所以也留你不得。」見到這樣子,他心裏是這樣想,他認為自己沒錯。

  他走出堂屋,像風樣的滑了前去,把那些當年侮辱他的婢女,一一的給點上死穴。

  他走出大門,深深的透了口氣,自覺已解開了一個心裏的結。

  他到村裏把一些老年人給請了來,將原因一一說明,然後他將房屋田產都給賣了,再請上許多工人,在他故世的母親的墳邊,修了一座大墳把他父親的屍骨葬了下去。

  另外,他又找到塊地,把千手佛陀的屍骨也給埋好,大興土木,將這三座墳墓,修得非常壯觀。

  三天後──蒼穹第一道光線,還未投射在大地時,李劍銘牽著白馬,提著一籃香燭祭品,走到了新修好的三座墳上。

  他把香燭點上,祭品擺好,跪在雙親的墓前禱道:「雙親大人,您們安息吧!不孝兒此去,遍天涯侮角,尋找仇人,來替您老報粉身碎骨之仇。」

  「雙親陰靈不遠,當會保佑孩兒早日得報大仇……」他的眼角滲出了淚,一滴滴的往下掉落。

  他仰頭望著魚白色的天邊!雙親慈祥的含笑點頭,但是父親臉上仍是一片血污,全身都是染紅了。

  他掩上了臉,號啕的哭了起來,這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眼淚。紛紛的流了出來,流過手掌,落在地上……

  慢慢的,他心裏方始平靜起來,他擦乾了眼淚,又叩了三個頭,默禱道:「爹娘!恕孩兒未能在旁守孝,待孩兒將您的仇人一一殺了,將會很快回來!爹娘,我走了。」禱完,他站了起來,走到數尺外的另一座墓上,他也禱道:「伯伯您安息吧!侄兒將會照您的囑咐,替您把一切的事辦好。」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衫上的泥灰。

  這時朝陽燦爛的光輝,投射在他身上,他對著朝陽長嘯一聲,嘯聲中,把他心裏鬱積的情感,都給發洩出來,嘯聲嘹亮悠長,直可干雲。

  他飛身躍上了白馬,對墳墓投視了最後一眼,便一拉韁,絕塵而去,隨風聲,傳來了他嘹亮的歌聲:

  「天涯海角兩茫茫……
  恩怨仇維待了當……
  此去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少室峰靜靜的躺在夜的懷抱裏──少林寺靜靜的躺在夜的懷抱裏,驀地──一條淡淡的身影,快如流星飛矢,閃過了夜空,飛落在少林寺前,有如一片落葉墜地,不帶絲毫聲息。微風過處一個身穿白色衣服,背插長劍的蒙面人,現身在少林古剎的山門前。

  他看了看這四周,感慨地喃喃道:「少林寺呀!少林寺,你給了我黑色的回憶,我將也給你黑色──」

  他舉步上前,到了兩個石獅子的旁邊,用手輕輕的摸了一下,然後,他長笑一聲,笑聲迴盪在夜空裏,劃破了靜靜的空間,松林落下了許多松枝,簌簌作響。

  他看了看那已成石粉一片的石獅子,飛身一幌,有如驚鴻掠空,飛進了寺內。

  他在空中揚目一看,見一座高大巍峨的屋宇,連綿不斷!他看到一座鐘樓,更是高高的聳立在夜色裏。

  他一提氣,在空中一個盤旋,便上了這樓。

  這是一口好大的鐘,足足有兩個人那麼高,用鐵索給吊在大樑上,還掛著一根敲鐘的杵,又粗又長。

  他一拉木杵,使力向鐘上撞去──一聲低沉有力的鐘聲立刻敲破了黑夜的岑寂。

  鍾聲像有翅膀樣的,飛出老遠,老遠……

  剎時──寺內燈光雪亮,數條人影,飛快的撲了上來,夾雜著喝叱之聲。

  他朗笑一聲,飛身離開鐘樓,飄下了地上。

  廣場上站滿了許多和尚,個個都怒目而視,無數的眼光緊盯著他。

  他身子方一立定,一個長眉垂肩的老和尚,走了上前,雙掌合十,呼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夤夜降臨敝寺,如此作為,不知有何用意。」

  他聲音低沉清晰,在如此情況下,仍能以禮相待,的確是名家氣派。

  這個蒙面人哼聲道:「不敢當!在下之意,亦不過想求見貴寺方丈。」

  老和尚說道:「敝寺方丈已坐關多年,不見來客,施主是何稱號,找敝寺方丈有何貴幹?」

  蒙面人正要說話,一個和尚跑了過來,對老和尚移首說道:「報告慈靜師叔,山門守門石獅已被人毀壞。」

  慈靜一聆,雙眉斜斜軒起,說道:「敝寺守門石獅,可是施主所毀?」語調已帶怒氣。

  蒙面人哼道:「係在下所為,怎樣?」語氣冷傲已極。

  這時站在旁邊一個身材高大,年約六十的老和尚,上前一步,怒道:「狂徒竟敢來我少林寺惹事生非……」

  他話未說完,一聲有如霹靂的怒叱,打斷他的話。

  這正是慈靜喝止的,他對蒙面人說道:「施主此來敝寺所為,務須交代清楚,否則……」

  蒙面人大聲喝道:「住口,我落星追魂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憑你這個小和尚廟還能留得住我?告訴你,老和尚,今晚你把人交出來則罷,否則……哼!有得瞧!」

  慈靜長眉一軒,仰天一個哈哈,聲音宛如平空起了個霹靂,震得屋瓦「格格」作響,他氣極道:「我少林寺近百年來,還沒有誰敢在寺內如此……」

  他說到這兒,好像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道:「施主自號落星追魂,未知與百年前落星天魔有何關係?」

  這蒙面人正是李劍銘,他因所習為落星秘笈,而其父昔年號為巧手追魂,所以他乃自稱為落星追魂。

  他這次上少林,係為報二年前,為少林弟子悟通侮辱驅逐下山之恨;另一方面也是要印證已身之武功,然而因他心情已經激變,故此說話毫不考慮。

  他這時冷笑道:「老和尚好深的內功啊!哼──你還算有眼睛,落星天魔乃是我師……」他話一說到這裏,那些和尚都震驚起來。

  他繼續說道:「兩年前我上貴寺,承蒙貴寺大恩,逐我下山,現在我特地來貴寺還報大恩……」

  他眼睛一瞪,神光突現,說道:「只要你把一個叫悟通的和尚交出,那我立即下山,否則你也知道結果怎樣。」

  慈靜看到他眼現神光,心中凜然忖道:「這個煞星已到反璞歸真的境地了,兩年前又怎麼得罪了他呢!這下該怎麼辦?」

  他聽完話,回頭叫道:「悟通,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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