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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哪知那閃閃的銀光,卻電射而至,他一時躲避不及,只得拚命將身形一側。

  然而鋒利的長劍,卻將他左肩,削去了一大塊,血立刻很快的流了出來,將他半邊的手臂和衣裳,都染得紅紅的……

  李劍銘只覺一陣麻木,知道自己已經受傷,忙就地一滾,滾出幾步……

  這時他只覺胸腹之間有一陣隱痛,使他的呼吸顯得有點困難……

  然而,他的心裏的悲憤,卻更甚於他身體上所受的創傷。

  他這時已將華山派,給恨入了骨髓,他咬緊了口中的牙齒,眼睛中射出了狠毒憤怒的火焰,直瞪著那個道士,他的右手緊握著那根竹杖,手在微微的顫抖著,然而這並非是怯懦,而是憤怒。

  那道士見到他眼中閃出的這般怒火,又見他這副樣子,心中一凜,眼睛連忙躲開了對方的視線……

  但是他一想自己怎麼會怕對方呢?所以他又將視線收回,狠狠的反瞪過去,但是接觸到那股憤怒的視線,心中不自然的一寒……

  李劍銘站在那兒,心神飛快的一轉,好像要在那虛茫的記憶中找出些什麼,一連串的影子,在他腦中閃過……

  驀地裏,他大喝一聲,綠杖一幌,劃出一個大弧……

  道士只覺一道綠色杖影,宛如奔雷驚電般的平空湧至,他忙的將長劍使出「六合劍法」中的一招「氣吞山河」,一排劍影,有若浩蕩的急流,排空迎向前去。

  但他的長劍一進入那綠色的杖影裏,即覺內裏有一股巨大的潛力,一兜一震,他那招「氣吞山河」根本還沒使完,便給那股大力一捲,長劍脫手飛去。

  一溜銀光,帶著一聲異嘯,飛起數丈高,斜斜落在山谷下……

  這時那道士空著雙手,站在那兒呆住了,他的思想是一片空白,眼中流下了兩滴眼淚……

  原來他道號一鶚子,為華山當今掌門人指仙翁的首徒,為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昔年武林六老中的華山玄真子在世之時,最是疼他了,他的六合劍法,即是這位師祖所傳,可知他在派中的地位了。

  而他也隱隱以未來掌門自居,這次卻會敗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中,怎不令他傷心呢?

  然而李劍銘這時卻更楞在那裏,他簡直不相信自己能夠把對方長劍在一招內,就震飛了,所以他也呆呆的站在那兒,右手拿著那根竹杖,左肩汩汩的流著血,也不知道痛……

  這時山上突然有人大喝道:「師侄,將那小子給截住。」

  李劍銘忙一抬頭,只見一個穿著灰色道袍,兩綹長髯飄拂胸前的老道,飛瀉而下,有若巨鳥翔空,聲勢煞是驚人。

  李劍銘連忙的拾起包袱,奮力往山下躍去,他體內真氣迅速的流轉一周,這一躍,足足飛出四丈開外,他自己嚇得亡命而奔,連頭也不敢回,高一腳低一腳的亂蹦……

  那老道方一趕到,李劍銘已經奔出十餘丈之外,而他見一鶚子卻兩眼茫然的望著樹林上,臉上掛著兩行眼淚。

  他一看便知一鶚子是敗在那少年手下,故而如此,但他也凜於那少年的絕強功力,他把一鶚子給叫醒,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如此傷感,你可知這少年的來歷嗎?」

  一鶚子擦擦淚,垂首回答道:「師侄剛才見他將石階踏一腳印,惱他無禮,然而在動手時卻根本無從發覺他招式來路,但後來他卻使出了本門的伏虎掌來……」

  那老道愕道:「真有這回事?剛才靖兒來告訴我說,這個少年懂得各派的招式,我還不信,現在聽你一說,那就是真的了,但是你怎麼也會敗在他的手中呢?」

  一鶚子頹然道:「師侄撥出長劍,僅出一招就把他左肩刺傷,那時他好像毫不會武功,但是他把那根綠色的竹杖拿來,使出一招杖法,我只見一片杖影,無法破解,所以使出六合劍法中的一招,但未料劍才刺出,已被一股極大勁力,將手中劍給震飛……」

  老道惑然道:「哦?綠竹杖?」忽然他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原來那是竹杖神丐的翠玉杖,那少年一定是丐幫弟子了,但是……但從未聽竹杖神丐有這樣年青的徒弟呀?就算他是丐幫弟子,但也不可能學會各大派的絕招啊!嗯!真邪門……」他又迷糊了。

  這時那山道奔下來兩個人,正是剛才的那一男一女,那少年喘著氣問道:「師父,有沒有抓到那小子……」

  這老道正煩著,一聽怒斥道:「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還不快走!」

  這少年肚裏滿是怨氣,垂著頭跟著這老道上山了。那少女心中又在想著,一個英俊挺拔的影子……

  她想道:「他是不是會到堡裏去呢?明天請求師父讓我回家一趟,那就知道了……」

  於是,她想明天該要怎樣向師父撒嬌了……

  華山,還是那樣的寧靜,但是禍患已經在這麼一個平靜的日子裏,生了根……

  清晨飄落了一些雨絲,把山巒洗滌得更加翠綠了,道旁的垂柳,剛萌出了許多青青的蓓蕾,沾上了點點雨珠,一陣微風吹來,灑落一地的鑽石……

  這時,一個穿著白衫的儒生,正背負著雙手,信步在這條道路上走著,他仰頭望著天邊那一抹彩虹,和那如絮的舒絕的白雲。

  那綿絮似的雲朵,變幻莫測,在廣闊的穹蒼上,追逐奔馳……

  他似有所感觸,凝視著天空久久……

  良久,良久,他方始將視線收回,自嘲道:「我又受環境的支配了,這哀愁實在是不必要的,現在我的內傷已經好了。而且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我應當不要去想這些煩惱的事,反正我很快就要走了……」

  於是,他又灑開了步子,向前走去,他看看周圍的景物,哦吟道:「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他幌了幌頭,又吟道:「……西出陽關無故人。我在這兒又何嘗有什麼故人呢?唉!」於是他眼前又浮上了一個美麗的影子……

  這時一聲清脆的笑聲,自他身後響起,說道:「喲!又在吟詩作曲了,真不愧為銀麒堡的西席……」那聲音有若銀鈴般清脆悅耳。

  他一聽便知是誰了,忙一回頭,只覺眼前一亮,他微笑說道:「小姐!你要到那兒去啊!打扮得真漂亮。」

  那個少女一聽,高興的笑道:「真的?謝謝你的誇獎了,我只是要隨爸到終南山去打獵罷了,下午動身……」說到這兒,好像有什麼不如意,她嗔道:「我早就告訴你別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了,難道你還不知我的名字?我叫顧鳳霞……」

  這白衫儒士淡淡笑道:「誰不知道你是銀麒堡主鐵膽金槍的掌上明珠,華山慧通大師之徒,但是,我只是貴堡的一個塾師罷了,怎有資格稱你的芳名呢?……」

  那少女氣道:「我叫你直呼我名字,你就得這樣叫!」她雙腳直往地上頓。

  他淡淡的一笑,問道:「這是小姐的命令?」

  那少女一楞,氣得滿臉通紅說道:「是命令!怎麼樣?」

  他見她這樣,心中頓起反感,但他口中卻說道:「好!好!是命令!顧鳳霞小姐……」

  那少女嗔道:「你故意這樣是吧?怎麼連姓都說……」

  他忙道:「鳳霞小姐,有何吩咐。」

  她眼眶一紅道:「你欺負我!瞧不起我!這麼久來,你總是這樣冷冰冰的對我,好像我會吃掉你一樣,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她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

  他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鳳霞,這總可以吧!鳳霞有什麼事?」

  她回嗔作喜道:「沒什麼事,只不過下午要動身到終南山去打獵,我想請你也一起跟我們去,所以我跑來告訴你。」

  他詫異道:「請我?哈哈,你明知我一點武功都不會,我去打獵,你這簡直要我的命麼!」他頓了頓,又說道:「何況老堡主也不讓你這樣胡鬧呀!」

  她輕笑著,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武功啊?你連我大師兄都打敗了,他可是掌門師伯最疼愛的弟子,自去年被你打敗後,他就一直在山上苦練劍法,要找你報仇,你可要小心點。」

  他辯道:「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那天只是他一時大意,而我的運氣好罷了,其實我根本沒有師傅教我武功……」

  她說道:「你還想騙我?師叔也說過你是丐幫弟子……」

  他說道:「我假如是丐幫弟子的話,我還會傷在你師兄手中嗎?好了!我們不說這件事,現在我想告訴你,我預備辭去這個西席,因為我還有事情等著我去做呢!所以沒辦法再在這兒居留下去了……」

  她一聽他這樣說,急道:「怎麼?你要離開這兒,難道誰得罪了你?是我嗎?」

  他搖搖頭說道:「沒有,你對我很好,只是我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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