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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金燕子乍聞這話,不禁面色倏變,眼眶裏隱含無限幽怨之色,這瞬間她幾乎失望得落下淚來,心想:難道他的心腸是鐵石鑄的不成?自己一片癡心,他竟絲毫不覺。

  凌虛書生聞言,也不禁一陣黯然……

  他抬起頭來,向葉秋白說道:「小弟不願離開大哥,驅馬執鞭,也願與大哥結伴,行走江湖!」

  葉秋白輕輕搖頭道:「不見樹敵太多,前途極不平穩,你還是與金姑娘結伴,時相照拂比較好些!」

  說完,含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凌虛書生一見這種眼色,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這半日來,凌虛書生對穿雲劍金姑娘的絕世美貌已萌生愛意,見葉秋白如此存心,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心想:金姑娘與大哥結識在先,自己實在不該介入,看她一舉一動,分明對葉秋白十分癡情。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破壞了大哥與她之間的真情。

  這樣一想,遐思盡失,毅然道:「小弟不願離開大哥,願隨侍大哥身旁,永遠不渝!」

  葉秋白聞言一怔,望了二人一眼,暗忖:看他們兩人的神色,似乎都不願自己離開,這到底是怎麼啦?難道他們合不來嗎?

  他對男女之事毫無經驗,這半日來,一些也看不出穿雲劍的一顆芳心,原來是放在自己身上。

  他見兩人如此態度,不由十分為難,半晌始開口說道:「賢弟既如此堅持,不妨到前面鎮上休息一陣子再說吧!」

  說完,身子一縱,冒著漫天大雪,向遠方村鎮疾奔而出。

  金燕子見狀不由轉憂為喜,立刻與凌虛書生緊緊相隨在他身後。

  不到一個時辰,三人已來到一處鎮上,找了一個客棧住下。

  ***

  一覺醒來,太陽尚未升起。

  葉秋白梳洗已罷,見隔壁房間尚無動靜,於是轉過前廊,走出客棧外面,信步在附近逛了一陣。

  走到客棧附近僻靜所在,忽然聽見一陣悅耳琴音,隨風飄揚,抑揚頓挫,高低有致。

  心想:何處來此高士,竟在這清晨時光,奏琴取樂?……自己既無他事,何不循聲前往一看。

  忖罷,循著琴聲方向,緩步走去……

  行到跟前,卻見一座假山後面,坐著一個儒服絲巾中年文生,手中抱著一個古琴,凝神獨奏,葉秋白走到附近,他竟似絲毫不覺……

  葉秋白一望這人,不禁暗吃一驚,幾乎喊出聲來!

  他不是昨天黑龍谷中,那神秘莫測的中年文生嗎?

  怎麼卻出現在這裏?

  心中一動,正要走上前去,忽然琴音一停,那中年文土雙目如閃電般向四周一掃。

  葉秋白不敢魯莽,見狀連忙隱身在假山後,偷眼注視。

  江南儒俠目光掃過假山,唇角似乎微微一動,但並未說出話來。

  半晌,他嘆息一聲,吶吶自語道:「茫茫天下,何去何從?……唉……不如歸去……」

  聲音低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俊秀絕倫的臉孔,不知何時竟浮起一層蒼白之色。

  突然他將手中古琴扶正,雙手齊動,再次彈奏起來。

  這一彈之下,琴音與剛才又不相同。

  剛才葉秋白聽見的琴聲,溫婉和順,一如小溪流水,細水長流,聞之令人心神俱舒……

  但這次奏出的音律,則充滿了悲憤、幽怨、淒涼、孤寂……

  間或透出殺伐之音,似乎在感慨人世間的無常,也似乎在傾訴自身不幸的遭遇。

  葉秋白聽著聽著,對這不明來歷的江南儒俠,似乎在熟悉之外又多了一份瞭解。

  這種瞭解的感覺非常微妙,就像他自己也解釋不出何以對那人會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樣。

  葉秋白想到這裏,聞得那琴聲更加急促,忽高忽低,雜亂無譜。

  但在紛亂中,卻有一種引人神往的力量,令人深深為之迷醉。

  葉秋白暗暗讚美,琴聲奏至最高階,突然降下,鏗然一聲,聲息全無。

  他忙看那人,卻見面色黯淡,似乎在回憶什麼悲痛的往事。

  葉秋白再也按捺不住,將身一閃,自假山石後走了出來……

  江南儒俠見有人來,眼也不抬,仍然凝神思想,似乎對外界之事全不理睬。

  葉秋白走到近前,躬身施了一禮,說道:「前輩清晨在此彈奏,真是雅興不淺,在下聞聲尋來,冒犯之處,萬請勿責。」

  江南儒俠似乎早知來人為誰,聞聲也不抬頭,順手一擺,說道:「隨便坐吧!」

  葉秋白連忙坐在一邊,拱手道:「晚輩昨天在宴席上出醜,前輩怫然而去,想必是有責備之意?」

  江南儒俠聞言一怔,突然說道:「我願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又和你何干?你這樣說,未免太多心了。」

  說完,不禁哈哈一笑。

  葉秋白面上微紅,在他笑聲停歇後,又問道:「昨日聞得席上之人,稱呼前輩為江南儒俠,是嗎?」

  江南儒俠聞言,笑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葉秋白見他如此回答,怔了一下,忙道:「晚輩見前輩十分面熟不知前輩是否識得家師?所以詢問前輩名號,尚請勿怪。」

  江南儒俠點頭道:「不錯,在下號叫江南儒俠,至於令師何人,恕在下不知,只好有勞相告了。」

  葉秋白忙道:「家師號叫絕命殺神,已經故世,不知前輩是否認得?」

  江南儒俠聞言,哦了一聲,說道:「令師大名,早就耳聞,可惜不曾見過一面。」

  葉秋白見他與恩師並不相識,不由微露失望之色,半晌始勉強道:「晚輩與前輩十分面熟,以為前輩……」

  說到這裏,住口停下,原來他見江南儒俠神色似乎十分不耐,連忙閉口。

  江南儒俠抬頭望天,悠悠說道:「你我兩次相遇,似乎緣份不淺,奈何世上之事總是逆多於順,在下今夜有大難降臨,無可逃避,一番相遇之緣,只好到此為止。為表心意,現有薄物兩件,相贈小俠,日後睹物思人,也算是你我萍水知遇一場。」

  說完,忽從懷中取出兩樣物品,隨手遞給葉秋白。

  葉秋白本待推謝不受,但恐對方不悅,所以爽快收下,謝道:「前輩贈物之情,在下永遠記得。」

  說完,低頭望了一眼手上之物,其中一樣形如蝴蝶,作長方形,另一樣則通體漆黑,形如蜘蛛,作扁圓形,都是栩栩如生,閃閃發亮。

  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兩樣東西來,忙問道:「前輩贈物,可就是人稱西域二寶的蝴蝶骨與蜘蛛螺嗎?」

  江南儒俠微笑點頭,道:「不錯!正是西城二寶,望你慎自隱秘,勿使歹人覬覦。」

  說完,無限關切的望定了葉秋白,神色十分複雜。

  葉秋白抬頭望見江南儒俠神情有異,想起他說今夜有難之事,乃決然說道:「前輩贈寶之恩,無可報答,前輩所說大難降臨,在下不自量力,願意稍盡棉薄,不知前輩可否將詳細情形,告知一二?」

  江南儒俠聞言,淡然笑道:「生死由命,勉強不來,你有心助我脫此危難,使我十分感激,但今夜約會在下的強敵,你我皆無法抵擋。在下一路之上,臨時脫逃三次,但這次又被他尋著,並且下了武林帖。在下死無畏懼,只是不願這武林奇珍落在他手中,相贈小俠,正乃天意。」

  說完,突將手上古琴一按,發出一陣錚錚之聲,雙目微閉,竟不再理會旁邊的葉秋白,繼續彈奏起來。

  葉秋白那肯就此離去,等待半晌,突然脫口道:「前輩不願告知晚輩,晚輩只好呆在此地,不再離去,看看那將來之人,到底有何絕世武功。」

  江南儒俠聞言,似乎怔了一下,手中琴音一停,微喟一聲,道:「你既不信,我也無法使你相信,也罷!今夜三更,你我在獨柱峰見面好了,不過我話說在先,只准你看,不准你出手相助,你答應嗎?」

  葉秋白低頭一想,忖道:不如先答應了他,再作打算!他說道:「好吧!就是這樣,今夜三更在獨柱峰見面!」

  江南儒俠聞言不再言語,低頭奏琴,古琴頓時響起一片祥和肅穆之音……

  葉秋白不能再留,這一刻間,恐怕凌虛書生和穿雲劍已在焦急的尋找自己了。

  將身一縱,退出一丈開外,朗聲道:「如此先行告辭了!」

  說完,依戀的望了江南儒俠一眼,轉身回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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