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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王冠中神情嚴肅地說道:「但你這一場假死,卻引起了江湖上一場風波──」

  徐元平奇道:「此話怎講?」

  王冠中道:「徐兄死訊傳到碧蘿山莊之時,在下師妹還未深信,她說徐兄不是早夭之相──」

  徐元平哦了一聲,道:「你可是說那紫衣少女?」

  王冠中道:「不錯,徐兄看她人品如何?」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個,在下很難評論。」

  王冠中嘆息一聲,道:「但徐兄行蹤忽隱,死訊就愈傳愈盛,在下師妹由全然不信,到半信半疑,兄弟暗差鐵騎,訪查旬日,終於找到了徐兄的屍體。」

  徐元平道:「我好好活著,怎麼找到了我的屍體?」

  王冠中輕輕嘆息一聲道:「荒草叢中有一具腐爛的屍體,年齡和衣著都和你完全一樣,而且那屍體就在你傳言中喪命之處。」

  徐元平道:「有這等事?」

  王冠中抬頭望著天空中飄浮的一朵白雲,神情黯然地說道:「唉!如我當時能多加思考,或不致造成大錯,可悲的是那時我竟然也有些心神紊亂,竟錯把腐屍當你──」

  徐元平道:「咱們毫無交往,更談不上什麼情義。那屍體縱然是我,王兄亦大可不必為在下之死感傷。」

  王冠中道:「不錯,如果不是為我師妹,兄弟也不會盡挑碧蘿山莊中精明健僕,查訪你的下落!」

  徐元平奇道:「你師妹怎麼樣了?」

  王冠中道:「在下聽得此訊之後,連夜把那具腐屍運回,準備仔細辨認,是否真是徐兄。那知那具屍體面目已遭破壞,無法辨認,而且身上已發出腐臭之味──」

  徐元平忽覺胸中熱血上沖,深深嘆息一聲,道:「王兄這般關心兄弟生死,不知是何用意?」

  他問話言詞,雖然十分強硬,但神情激動,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王冠中繼續說道:「不知何人,把我運回屍體之事,告訴了我師妹,她竟然闖入了陳屍房中──」

  徐元平哦了一聲,黯然垂下頭去。

  王冠中道:「我師妹容色絕世,徐兄已經見過,不用兄弟再說,但她的天賦才華,徐兄恐還不知,不是在下誇讚於她,可算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世才貌,使她具有了強做尊高的性格,做人行事,也和常人大不相同──」

  說到此處,突然神色淒傷,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徐元平急道:「王兄怎麼了?」

  王冠中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縱聲長笑,聲如龍吟,直沖霄漢。徐元平聽那笑聲,充滿著無比的悲傷,他是滿腔悲憤尤苦,要借那笑聲發洩出來。

  徐元平呆呆的站著,他已從王冠中傷痛的神情中,預感發生了驚人的變故,心中惶惶難安。

  王冠中收住了長笑之聲,接道:「我師妹看到那屍體之後,只淡淡問道:『那屍體可是徐元平嗎?』」

  徐元平道:「王兄如何答她?」

  王冠中道:「她自制工夫,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中雖已柔腸寸斷,肝膽俱碎,但表面之上,卻是異常鎮靜。我看她神色如常,也未想到會有事故,隨口答道,大概不會錯了。那知道這隨口一語,竟成了我終身悔恨之大錯──」

  徐元平一時之間,想不出王冠中話中含意,搖搖頭道:「怎麼成了你的悔恨大錯──」

  王冠中道:「她當時又追問了一句,我就該有所覺悟才對,那知仍然執迷不醒──」

  他說到痛恨之處,突然舉起手來,乒乒乓乓在自己臉上打了兩記耳光。

  這兩掌打的甚重,不但臉上指痕宛然,而且嘴角間鮮血汨汨而出。徐元平道:「王兄不必這等自責,縱然你錯認了那具屍體,也是無關緊要之事──」

  王冠中悲憤地說道:「其實那屍體是否徐兄,我心中毫無把握,不知何故,當時竟衝口而出,她當時臉色突然一變,我已覺出有些不對,誰知她竟淡然一笑說道,死了就死了,這人又和咱們南海門毫無關係,快去拿具棺木把他收殮起來埋了算啦,瞧來瞧去幹什麼呢──」

  徐元平道:「是啊,在下死與不死,都和貴莊毫無關係,她說的一點不錯。」

  王冠中道:「她說話之時,神情已變得十分輕鬆,叫我無法猜測她心中之事,而且說完後,就轉身而去,更是叫人無從捉摸,我當時還暗自好笑,自作聰明,派的什麼人去找你屍體,想不到她卻早已暗中想好了主意──」

  徐元平聽得有些糊塗起來,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越聽越不明白了。」

  王冠中仰臉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我師妹乃人間奇才,為人作事,自非常人能夠想到。」

  徐元平忽然轉過身去,說道:「說來說去,盡是你們南海門中的事,在下已無興致再聽下去──」縱身一躍,人已至三丈開外。王冠中大聲叫道:「她把我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

  徐元平遙遙嚷道:「你們南海門下至寶,和我無關。」

  連著幾個飛縱,躍回到宗濤等停身之處,說道:「咱們快些走啦。」當先放腿而去。

  駝、矮二叟等未得王冠中出手攔阻之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看著幾人聯袂飛躍而去。

  這等高手,個個身負上乘輕功,時機稍縱即逝,王冠中又被徐元平絕袂而去的舉動,氣的呆在當地,待他神智恢復,下令追趕之時,徐元平等早已走的沒了影兒。

  且說宗濤等疾行如飛,跑約十餘丈時,丁玲已是滿頭汗水,嬌喘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已經跑不動了。」

  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帶你走吧!」

  丁玲道:「不行,我要回鬼王谷,咱們不一條路。」

  宗濤道:「老叫化年登古稀,一身蛇腥之氣,大概不會有人說我們閒話吧!」抱起丁玲,絕塵疾行。

  丁玲伏在宗濤肩頭,嬌聲笑道:「老前輩一向敵視我們鬼王谷之人,不知今日何以對晚輩這等愛護起來?」

  宗濤笑道:「小鬼女不似傳言中的那等奸詐──」

  丁玲道:「誇獎,誇獎,晚輩能得老前輩這等稱讚,死也無憾了。」宗濤道:「鬼丫頭少灌迷湯,老叫化不吃這個。」

  丁玲道:「可惜我已不能再活好久了,如果不是身有內傷,定要認你作師,拜在你們金牌門下。」

  宗濤道:「不行,你縱然想拜,老叫化卻未必願收。」

  丁玲笑道:「你已答應傳我武功,縱然沒有師徒名份,但已有師徒之實了。」

  兩人談話之間,已然奔出了十幾里路,金老二毒傷初癒,斷臂舊創,亦未全復,經過這一陣迅如電掣的奔行,人已有些支持不住,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徐元平回頭望去,已不見王冠中一行追蹤之人,立時放緩了腳步,笑道:「宗老前輩,咱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宗濤目光轉動,打量了四周景物一眼,說道:「走!咱們到那面大樹下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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