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釵盟(156)_臥龍生

一五六

　　徐元平忽然覺得步履輕鬆無比，只要輕輕一抬腳步，身子立時往前衝去，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自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呢？」宗濤似是看出了徐元平舉重若輕，行雲流水般的身法，不禁問道：「小兄弟，你這是什麼身法？」徐元平道：「我也不清楚啊！」

　　宗濤皺皺眉頭，只道他不願說，也不好再探問下去。

　　健馬奔行如飛，片刻之間，已跑去十四五里，徐元平只覺愈跑愈是輕鬆，毫無半點吃力之感。

　　宗濤從懷中取得乾糧，分給兩人食用，為了早些趕到玄武宮，幾人並未停下休息，待夕陽西下時分，已到了玄武宮外。

　　一座巍峨的宏大建築，屹立在廣闊的荒野，四周竹林環繞，蔓延數里方圓，把那座巍峨的玄武宮，環抱在竹林中。宗濤輕輕一帶馬韁，健馬停了下來，回頭對徐元平道：「據老叫化所知，玄武宮中的道士，平時難得出門一步，從不和外界人物來往，但對擅自闖入宮中之人決不留活口。江湖上不少人，到過玄武宮外，但卻無人知道宮中情形。到目前為止，凡是進過玄武宮的人，還沒有一個活在世上，是以這座平凡的廟宇卻變得十分陰沉──」

　　徐元平心中惦念金老二療傷之事，接口說道：「咱們要不要進去瞧瞧？」宗濤笑道：「咱們如若跑了進去，宮中道士，決不會替金老二療治毒傷了。」

　　徐元平道：「如若咱們不去，我金叔父一個人，又毫無抗拒之能，豈不任人擺佈？」

　　宗濤道：「天玄道長雖然剛愎自用，介於邪正之間；但他究竟是一開武學宗師的身份，不致有背承諾，他既然要金老二來宮中療傷，定有療傷之能，咱們可在外面等候。先讓他獨自進入宮中，待天色入夜之後，咱們再到宮中查看，如若他毒傷盡除，咱們再借機把他救出來，只此一法，別無可循之徑。」

　　徐元平道：「萬一宮中道士不替他療治傷勢，或是對他有了不敬的舉動──」宗濤微微一笑道：「療傷定然會療，但不敬的舉動，也是一定的了，求人療傷，事所難免──」

　　徐元平道：「如若玄武宮中道士對我叔叔有了什麼傷害，或是把他囚禁了起來，咱們到那裡去找？」

　　宗濤道：「江湖上事，無法一點風險不冒，據老叫化推想，玄武宮中道士決不會想到咱們還有後援，縱然被他們囚禁起來，也不難找到下落。可慮的是咱們如果擅闖玄武宮，定將和天玄道長結下不解之仇，日後在江湖之上，又多了一個強敵。」

　　徐元平道：「事已至此，那裡還能顧到許多，老前輩如若是害怕和天玄道長結仇，那晚輩一人入宮就是──」

　　宗濤道：「老叫化如怕和天玄道長結仇，也不會和你到玄武宮來了──」，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眼下不宜再多拖延時間，再拖時刻，祇怕對他傷勢不利。」當下舉手一拳擊在馬背之上，那健馬立時放腿如飛，直向玄武宮奔去。

　　徐元平只覺心情隨著那奔行的健馬，緊張起來，圓睜雙目，望著金老二的背影。馬去如飛，逐漸接近了玄武宮。

　　神丐宗濤輕輕一扯徐元平的衣角，說道：「快些隱起身子，那健馬已快接近了宮門，如若咱們不藏起來，勢必被他們發覺不可。」當先隱入一片草叢之中。徐元平微一閃身，也隱入了草叢中。那時金老二騎著健馬，衝近了玄武宮邊，兩扇緊閉的大門，突然大開。五個道裝佩劍的中年大漢，一排並立，站在門口之處，擋住了去路。但見正中一人一舉手，抓住了金老二的馬韁，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逕闖玄武宮。」

　　金老二道：「在下承蒙天玄道長相助，施展金針過穴絕技，療救在下身受劇毒，道長身有要事，不能替在下用法逼毒，且命我趕來玄武宮中求治。」

　　正中一人，仔細看了金老二身上金針，微一點頭，輕輕向旁倒讓開了一步，放過了金老二，大開的宮門，立時閉上。

　　徐元平眼看著金老二進入官中，心中忽然覺著不安起來，便感胸中熱血沸騰，恨不得立時拔步衝入它去。

　　宗濤似已瞧出徐元平激動之情，輕輕一拉他衣袖說道：「江湖上事，無一不冒著重重凶險，你這般沉不住氣，如何能辦得大事！」

　　取過背後葫蘆，咕咕嘟嘟，一連喝了幾口酒，又道：「咱們先找處地方養養精神再說。」

　　徐元平無可奈何的跟在宗濤身後，在一處草叢中，坐了下來。

　　神丐宗濤舉起葫蘆，又喝了兩大口酒，笑道：「你那戮情劍得自何處？」徐元平想不到他話題突然轉到戮情劍上，怔了一怔，道：「那戮情劍乃一位老前輩相贈在下之物，老前輩怎的會突然想起了此事？」宗濤道：「那戮情劍，可是少林寺和尚的東西嗎？」

　　徐元平只聽得大感奇怪，暗道：不知他怎的知道，戮情劍乃少林寺中之物。當下說道：「這個老前輩怎的知道？」

　　宗濤道：「少林寺中和尚已然知道戮情劍是他們寺中之物，而且也知道落入了你的手中，派出大批門下弟子，追尋於你，要追回戮情劍。」徐元平道：「有這等事？」宗濤道：「而且少林寺僧侶；已查出你就在附近，已派人趕回嵩山本院，召請大批高手，看來大有不得回戮情劍，決不罷心之意。」

　　徐元平輕輕哼了一聲，仰天望著滿天晚霞出神，心中卻暗暗忖道：那戮情劍本是慧空大師所有，算來也該是少林寺中之物，只是此物乃慧空私人遺贈於我，不知是否該還給少林寺中和尚。一時之間，想不出該如何答覆。

　　神丐宗濤看徐元平一語不發，只管默默沉思，微微一笑，旋又問道：「那戮情劍究竟是不是少林寺中之物？」

　　徐元平道：「雖是少林寺一位大師所有，但卻算不得少林寺中之物──」

　　神丐宗濤笑道：「老叫化走了大半輩子江湖，南北方言，無所不通，但對老弟這幾句話，卻是有些不盡瞭然了。」

　　徐元平道：「那戮情劍雖是少林寺中老前輩所有，但卻是他私人之物。他在圓寂之前，送了我這柄戮情寶劍。就事而論，這柄戮情寶劍，該算是那位老前輩遺贈於我之物，現下少林寺中和尚，找我討取，不知該不該還給他們。」

　　宗濤皺了皺眉頭道：「數十年少林寺中僧侶，甚少這等大舉出動。據老叫化所知，這次已然盡出寺中高手。看樣子，不惜大動干戈，非要討回那戮情寶劍不可──」他微微一停頓之後，又道：「少林派實力壯大，就當今江湖而論，首屈一指。小兄弟似不宜和少林派正面為敵，不如挺身而出，和他們首要人物當面相見，據理力爭，或能罷去一番干戈。」

　　徐元平沉吟了一陣，嘆道：「晚輩並無貪得那戮情寶劍之心，不過寶劍乃是別人遺贈之物，豈能輕易送人？」

　　神丐宗濤沉吟了良久，道：「那戮情劍仍在你身上嗎？」

　　徐元平探手入懷，摸出一支寒光耀目的短劍，道：「寶劍仍在此，但劍匣卻被易天行手下奪去了。」

　　神丐宗濤望了那短劍一眼，笑道：「少林寺僧侶們，恐怕其志也在那戮情劍匣，你如不願和少林僧侶們正面衝突，不妨把戮情劍匣的下落，轉告少林僧侶──」

　　徐元平搖頭說道：「不行，交出戮情寶劍事小，但有傷那贈劍人清譽事大。此物既非我偷竊而來，少林僧侶們依什麼向我討取？」宗濤暗暗想道：「這話倒也不錯，如若奉還戮情寶劍，反將落下竊盜之名──」一時竟也想不出適當之法，輕輕嘆息一聲，道：「傳言之中此劍乃極為不祥之物，幾個保有此劍的主人，都落得極為悽慘的下場，不知何故，仍然有人千方百計的謀求此劍──」

　　話還未落，突覺一陣疾風，緊掠兩人身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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