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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徐元平見她轉過頭去,不理自己,深感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呆了一陣,說道:「姑娘如無吩咐之言,在下就此別過了。」

  只見那紫衣少女緩緩躺下身子,面裡側臥,望也不再望他一眼。徐元平心中雖覺她生性冷傲難以相談,但又覺她處境險惡已極,必須早些離開,當下說道:「姑娘處境險惡,還是早些離開此處的好!」

  那紫衣少女聽了徐元平的話,當下頭也不轉的答道:「我死了也不干你事,哼!你別多管閒事!」

  徐元平嘆息一聲,自說自語地說道:「女孩子家真是難惹──」,縱身一躍,飛上屋面而去。

  紫衣少女聽得衣袂飄風之聲,迅快的轉過頭來,但見暗淡的星光下,人影一閃而逝。這位才華絕世、艷若天人的少女,像是陡然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般,熱淚滾滾,奪眶而出,但她卻能忍住不發出些微哭聲。徐元平躍上屋面,長長吐一口氣,但覺滿腔受委屈的積忿,盡隨這一口長氣而出,心情為之一暢。

  放眼望去,但見星河耿耿,四野不見人蹤,不禁暗覺奇怪,忖道:這莊院之中明明有人,為什麼自己這等暴露行跡,竟似沒有被人發覺一般,既沒人出面攔阻,也沒人暗中施襲?但這等出於意外的平靜,卻使人更覺著這陰森莊院的恐怖。徐元平呆呆的在屋面上站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仍然不見一點動靜,他乃毫無江湖閱歷之人,遇到此等情勢,只覺手足無措,此刻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風輕拂,花香襲人,徐元平舉手在頭上輕輕的拍了兩下,只覺眼前的景象,沉悶中充滿了無比的緊張,但自己卻又不知如何應付,只是這般呆呆站在屋面之上,也不是辦法。

  正自為難之際,瞥見數丈外一條人影,疾如電奔一般,一閃而逝。他正覺難以自處當兒,見了這條人影,立時疾追上去。

  他這數月來,打坐調息,已把慧空大師轉授於他的真元之氣,大半收為己用,功力大為增進,這一躍直飛二丈七尺高,懸空施展「八步登空」身法,連越過兩重屋面,落到一株梧桐樹上。

  手抓樹枝,微一借力,人又向前飛出一丈四五尺遠,落在屋面之上。他心中急於追上那逝去的人影,施展全力追來,腳落屋面,抬頭望去,夜色茫茫,那裡還有人跡。忽聽步的一聲,似是一件重物落在地上。徐元平迅快的轉過頭,只見自己借力的那梧桐樹下,蜷伏著一團黑影,當下一提真氣,猛撲過去。

  他這時早已被這陰森恐怖的氣氛憋得滿腔氣憤,祇想早些找著一個人,追問這莊院之中的情形,所以一見那蜷伏在樹下的黑影,也不考慮,立時疾撲而下,探臂一抓,腳落實地,已把黑影抓了起來。

  仔細看去,竟是一個身著勁裝、背插單刀的屍體,此人身體尚有餘溫,分明剛死不久,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兒傷痕,耳目口鼻之處亦無血漬,不知怎的死去。他忽的恍然大悟,暗道:「是啦!神州一君在這莊院之中聚會之事既被宗濤探到,想來別人也可探到。」

  徐元平暗道:「剛纔瞧見那條黑影,身形迅快異常,如是這莊院中埋伏之人,定然已看到我的形跡,但他竟不顧而去,自然不是莊院中的人了,看來這陰森莊院之中,今夜來的人定是不少──」正在忖思之間,忽聽輕微的飄風之聲,起自身後。

  徐元平機警無比的轉過身子,凝神望去,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少女,背插雙劍。站在八九尺外,兩道目光怦怦地凝望著他。四目交投,互注良久,彼此都未講一句話。

  徐元平緩緩把手中屍體放下,慢慢向後退去。他自被那紫衣少女罵了一頓之後,心中對女子已存了驚懼之心,不自覺向後退去,但又怕她突然下手施襲,所以,不敢轉過身去。

  只聽那黑衣少女低沉冷漠地喝了一聲:「站住!」

  徐元平只覺心頭一跳,但卻依言停下腳步。

  黑衣女膽子甚大,竟然一步一步地向他逼來,直至相距徐元平三四尺處,才停下身子,冷冷地問道:「你是這莊院中的人嗎?」徐元平搖搖頭道:「不是。」

  那黑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道:「你如何能夠證明你說的話呢?」徐元平奇道:「為什麼要證明呢?我們素不相識,無怨無恨,彼此互不相干──」

  那黑衣少女冷冷接道:「你如無法證明你說的話──」她輕藐地向那屍體瞥了一眼,接道:「那就是你的下場。」

  徐元平暗忖道:今夜到此之人,大概都和神州一君易天行有敵對之心,憑此一點,我也該讓她幾分,當下說道:「在下要如何才能證明我不是這莊院中的人呢?」

  黑衣少女似是想不到他有這樣一問,怔了一怔,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如真的不是守護這莊院之人,那麼你就要聽我的話,即時退出,別過問這莊院之中發生的事情。」

  徐元平道:「此事的確是簡單不過,可是在下要反問姑娘一句,你要我退出這莊院而去,不知用心何在?姑娘半夜到此,絕非無因而來,在下如無事情,也不會在深更半夜之中,跑到這荒涼的莊院中。我只能告訴姑娘,我確非此在中守護之人,你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地事。」

  那黑衣少女冷然一笑道:「我生平之中,從未對人說過這樣多無用的話,今宵破例對你多講幾句,你如不肯退出,對你有害無益。今夜之事,凶險異常,看你年紀輕輕,又不像走江湖之人,故而特地勸你幾句──」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一個人生死之事,誰也難以預料。」說完,轉身急掠,人已到屋面之上。

  那黑衣少女突然嬌喝一聲:「站住,你能跑得了嗎?」玉腕揚處,一縷白光,疾射而去。

  徐元平雙足一點屋面,平向屋下暗影之中射去。

  他突然福至心靈,想到自己如果向上一躍,對方定然緊迫不捨,要想擺脫,只有躍入暗影之中。所以在他躍上屋面之時,已瞧準落腳之處,腳不起步,疾向屋下暗影之中投去。

  這一著倒是大出了那黑衣少女的意外,一線白光,疾掠屋面飛過,第二道暗器尚未發出之時,徐元平已躍下屋面。

  黑衣少女四下望去,那裡還有徐元平的影子,心中大是驚奇,暗道:此人身法好快。

  徐元平隱在暗處,連頭也不敢探出一下,直待聽那黑衣少女離去時衣袂飄風之聲,才從隱身暗影之中走了出來。抬頭望著天上繁星,長長吁一口氣,正待躍上屋面,去找宗濤,突然心中一動,暗道:她剛纔打我一下,不知用的什麼暗器,不如把它撿起,帶給神丐宗濤瞧瞧。他見多識廣,也許可以由暗器之上,看出此女來歷。

  心念一轉,大步向對面一株榆樹下面走去。只見一枚三寸長短的銀針,端端正正的釘在樹身上。伸手把銀針拔下,放在手中仔細一瞧,只見此物似針非針,尖端扁平,尾處有兩片極薄極小的鋼葉,製造十分精巧。他初入江湖,見聞有限,瞧不出是什麼暗器,隨手放入懷中。剛想舉步,忽聽身後響起一聲輕微的冷笑道:「我只道你有飛天遁地之術,眨眼間,跑的蹤影不見,原來是藏在暗影之中了,哼!虧你還是堂堂七尺之軀,此刻不覺著丟人嗎?」這幾句話,罵的尖酸刻薄,大傷了徐元平的自尊,也激起好勝之心,霍然轉過身子。只見八九尺外,站著那去而復返的黑衣少女,當下冷言道:「姑娘且莫出口傷人,在下素不願和女子動手,故而相讓姑娘三分,豈是真的怕你不成。」

  那黑衣少女對他反擊之言,似是甚感意外,怔了一怔,道:「你可是說我的嗎?」

  徐元平答道:「此處除了你我之外,別無他人,自是說你了。」黑衣女似是異常忿憤,嬌軀微顫動了一下,道:「你敢罵我!」徐元平聽她口氣愈來愈大,也激起心頭怒火,當下接口說道:「我有什麼不敢,罵你又怎樣?」

  那黑衣少女目光凝注在徐元平臉上,瞧了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如果知道了,你定然不敢罵我啦。」

  徐元平道:「對你這般沒有禮貌之人,罵了你也不算欺侮你。哼!不是看你是一個女孩子家,剛纔我就好好教訓你一頓了。」

  那黑衣少女搖搖頭,嘆口氣說道:「我懂事以來,從沒有人敢這般對我無禮,舉世之內敢罵我之人,你可算得第一個──」

  徐元平笑道:「在下堂堂男子,和你們女孩子嘔氣,本是大不應該之事,但你這等欺凌於我,實叫人難以忍受──」忽然想到我這般和她胡扯下去,扯到幾時,才能停止,倏而住口,轉身一躍,人已飛上屋面,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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