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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徐元平腦際中仍在盤旋著那秀麗玉人的倩影,查玉問話。忽覺心頭一凜,暗自責道:「徐元平啊徐元平,你身負血海沉冤,尚未洗雪,來日凶險正多,豈可惑迷美色,消磨壯志。」當下一挺胸,長長吁一口氣,盡濾胸中雜念,笑道:「不錯,生的很美。」

  查玉幼承父藝,生活豪華,家中蓄養美婢無數,不是重金選購而來,就是綠林道上人物作晉獻,北地姻脂,江南佳麗,西域美人,東藏歌姬,無不齊全;而且個個秀艷如花,都是一時上選;僅查玉為人志博遠大,雖然千百麗人獻媚送情,他尚可潔身自守,不為美色所迷。他生平引為自豪之事,亦就是不迷女色。但在他見到樓上少女之後,竟然難止心波,匆匆一瞥,情愫頓生。

  在他想來這等絕世玉容,必亦使徐元平心生傾慕之情,那知對方只淡淡的應了一句,毫不為那絕世美色所動,不禁心中暗生敬佩。忽然間,由那松竹環繞的寶院中,昇起一面巨大的紅旗,旗上寫著斗大的白字:「擅入一步,死莫怨人。」

  查玉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徐元平目睹那紅旗白字,心中陡然想到那小叫化看不起自己的冷漠之態,只覺一股怨氣沖上胸口,道:「走,咱們過去瞧瞧。」

  查玉笑道:「要去也不能現在就去,余兄若有意,兄弟定然捨命奉陪,不過要等天色入夜時,再去不遲。眼下咱們先找一處清靜之地,坐息一陣,也許晚上入宅之時,難免一場大戰。」

  徐元平點頭應好,兩人離開山峰,找了一處清靜山谷,食用了乾糧,坐息到天色入夜,重又回到山峰之上。

  放眼望去,只見那巨大紅旗,已改換一盞巨大的紅燈,白天所見那高樓,窗門也大開著,幾個白髮如銀、肩背竹枝的老姐,正在替一個全身紫衣的少女梳妝。

  在那少女頭頂上面垂掛著一盞流蘇宮燈,四外燭火輝煌。耀如白晝,室中影物清晰可辨。

  查玉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宅各處,都是一片夜暗,何以單單在那樓上,點起這麼多燈火,顯然是想誘敵到那高樓下面,如非那裡有什麼厲害的機關,定然埋伏著武林高手。」

  徐元平卻在運用目力勘查峰下座院形勢,那知這一用心勘查,心中立時覺出不對。除了那座燭火輝煌的高樓之外,全宅院所有樓臺亭閣,都無法看得全貌,不是被環繞松竹遮去一半,就是被其他樓閣擋住視線,不管如何移動視線的角度,都無法看到任何一座閣樓的全貌。轉頭望時,只見查玉目光凝注在那高樓上出神。徐元平順著他目光看去,不覺暗中一笑。

  原來查玉目光凝注不瞬之處,正是那紫衣少女梳妝面對的鋼鏡,燭光照耀之下,鏡中反映出一個秀美的面孔。

  突聽他輕輕的嘆息一聲,緩緩的移開目光。

  查玉側目望了徐元平一眼,心中忽然為之一驚,低聲問道:「這等夜暗之間,余兄還能看到那莊院影物嗎?」

  徐元平道:「依繁星之光,大致都可看到,只是不如白晝清楚罷了。」

  杳玉心頭雖大感一駭,但外形卻仍然鎮靜如常的微微一笑,道:「余兄可看出那莊院有什麼怪異之處嗎?」

  徐元平道:「說來慚愧的很,查兄白天已提醒過兄弟,說這莊院建築與眾不同,當時兄弟尚未覺出,現下仔細看來,果是大有可異。不論如何移動目光角度,均難看得任何一座完整的樓閣,祇怕這莊院中,定有著什麼機關埋伏。」

  查玉聽他說的一點不錯,心中暗道:「此人目光銳利,內功必極深厚,看他年齡,又似比我還小上幾歲,不知何以竟能有這等絕超武學常規的成就,他既肯和雲夢二嬌混在一起,又和那小叫化子相識,這人來歷,實叫人弄不清楚。但看他言行舉動,又似是初出茅廬,不像走過江湖之人,不如今宵冒險和他同入眼下宅院一探究竟。如果能把他籠絡住,收為已用更佳;不然便借機把他除去。」

  念轉意決,微笑道:「兄弟久聞鬼王谷中神算之學,獨步武林,余兄追隨令師,想必已得傳授,今宵要借余兄之力,帶兄弟進這莊院了。」

  徐元平聽得怔了了怔,道:「查兄對兄弟推心置腹,兄弟豈敢再相欺查兄,實不相瞞,兄弟並非鬼王谷門下弟子,丁氏姐妹隨口胡說,兄弟不便當面否認罷了。」

  其實查玉早已看出個中蹊蹺,只是不便點破,故作糊塗而已。聞言裝出驚訝之態,道:「這麼說來,是雲夢二嬌對兄弟故撒謊言,那余兄姓名,怕也不是真的了?」

  徐元平歉然一笑,道:「不敢再騙查兄,兄弟實姓徐,草字元平。只是無意間遇得丁氏姐妹──」

  但聞身後冷哼一聲,一條人影,疾如凌空巨鶴,由兩人頭頂上面飛過,直向峰下落去。

  來人去如高葦驚鴻,一瞥間已沉入峰下夜色之中。夜色黑暗,饒是查玉目光銳利,也未看清來人形像,不禁一皺眉頭,道:「什麼人竟有這等絕佳身手──。」

  徐元平嘆息一聲,道:「是神丐宗濤。」

  查玉啊了一聲,道:「什麼?神丐宗濤,徐兄沒有看錯人嗎?」

  徐元平道:「錯不了,我看的十分清楚。」

  查玉驚嘆一聲:「徐兄好佳的眼力,兄弟佩服至極。」心中卻在暗自盤算著,此人行動舉止,分明是一個無江湖閱歷之人,不知怎麼會識得神丐宗濤,莫非他深藏不露,故作拙呆不成?心念及此,又暗中提高了幾分警覺之心。

  徐元平目睹宗濤躍下峰去,心中忽然想到了身受他們師徒冷漠之情,登時豪氣進發,爭雄之心陡生,回頭對查玉道:「咱們也下峰去吧!」不待查玉答話,雙臂一振,緊隨著躍下峰去。

  查玉眼看徐元平一躍下峰,心中甚感為難,祇怕自己輕功難以勝任,但事情擠到這步田地,只得提了真氣,縱身躍下。只見徐元平卓立在夜色下,目光凝注著交錯而植的松竹,呆呆出神。順著徐元平眼光望去,只見兩個身著夜行勁裝,身揹兵刃的大漢,正在那松竹之中團團亂轉,似是迷了道路一般,轉來轉去,卻始終轉不出兩丈方圓之地。

  他借機暗中調勻真氣,緩步走到徐元平身側,問道:「徐兄可學過五行奇術嗎?」

  徐元平回頭望了查玉一眼,搖搖頭道:「這個兄弟沒有學過,不知查兄是否精通此道。」

  查玉道:「兄弟倒是曾聽家父講解八卦、九宮陣式,及破解之法,只可惜兄弟天性愚蠢,只學得一點皮毛。」口中說話,心中卻在默數那松竹相隔距離,暗中推算。

  徐元平看他目不轉瞬,口齒啟動,似正在用心計算什麼,不敢出言驚擾,靜靜的站在一側,心中卻在暗暗讚道:「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旁博奇門神算,倒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大約過有一刻工夫,查玉凝重嚴肅的臉上,忽然綻出了笑容,說道:「這宅院中的主人,實非平庸之輩,竟能把八卦、九宮變化,探合一起,幾乎把兄弟矇騙過去。」

  徐元平喜道:「怎麼?兄台已籌思得破解之法了嗎?」

  查玉笑道:「這八卦、九宮的變化,如放在家父眼中,實乃雕蟲小技,但兄弟卻不敢誇此海口,只自信尚可為徐兄識途老馬,但請隨在兄弟身後,照著兄弟出步轉彎的走法,當不致被這區區松竹植成的陣圖所困。」

  徐元平道:「查兄多才多藝,兄弟今宵要仰仗大力了。」

  查玉微笑道:「好說,好說,兄弟有幸,走前一步帶路了。」突然一提真氣,身軀凌空而起,起落之間,人已到了松竹林邊。

  徐元平緊隨查玉身後而行,果然毫無阻礙,片刻之間,穿過了五丈左右的松竹林。

  停步望去,只見景物大變,滿地寸許長短的青草中,種植著各種花樹,有的盛開怒放;也有的葉落枝禿,也不知從那裡移植而來。

  兩人深入了四五丈左右,忽聞一聲淒厲刺耳的竹哨之聲,傳入耳際,緊接著前面丈餘處一株高大的花樹上,出現一盞紅燈。

  查玉見那燈出現得突兀詭異,心中做生驚駭,大喝一聲,飛身直躍過去,人還未落實地,已發出家傳武學百步神拳,一股強勁的拳風,破空直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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