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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慧因道:「戮情劍雖非殺人兇手,但卻是幾個凶殺慘案的關鍵,據說戮情劍原為滇南一個風塵人傑所有,不知如何到了那位女俠手中。以後那位女俠失蹤不見,此劍落入另一位醜怪無比的女人手中。那醜怪女人武功比那美貌女俠尤高,但她卻最恨忘情負心之人,她出沒江湖不過三四年的時光,但死在這短劍之下的負情男女,不下千人之多,因此一案,鬧的大江南北神鬼不安……」他微微一頓後,又道:「總之,此劍珍貴而不祥,甚望小檀越善自珍重。」說完起身告辭。

  徐元平不敢強留,祇得起身送出店外,長揖送別。

  他望著慧因的背影逐漸在夜色中消失,心中微生悵惘之感,呆呆地在門外站了一陣,才返身回到客棧。

  徐元平緩步走入房中,一腳剛踏進門,突覺微風一動,右腕脈門要穴已被人扣住。

  那人出手快如閃電,饒是徐元平身負絕高武功,仍然閃避不開。只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道:「小檀越請恕老僧無禮,戮情劍乃有害無益之物,老僧縱然不取,小檀越也難保存得住。」

  徐元平聽聲辨音,已知暗襲之人是慧果大師,不禁心頭大怒,正待發作,突然心中一動,強忍下欲待出口之言,忖道:「我脈門要穴被他扣拿,全身勁道都失,如果出言激怒於他,他硬行下手搶奪,勢非被他取去不可。」心念一轉,才強撩下心頭怒火,笑道:「老師父這等強行索劍之法,不覺著有失身份嗎?」

  慧果臉上一熱,訕訕答道:「老僧生平從無暗中向人施襲之事,只是現下情勢不同,小檀越得我那大師兄武功真傳,又得他以佛門無上開頂大法,把他數年修為的一點真元,轉手於你,老僧雖未必就怕,但勢非得多費上一番手腳不可……」

  說話之間,扣拿徐元平脈門的左手增加勁力,右手徑向懷中摸去。徐元平一聽他提起慧空大師,不覺心念一動,想起了慧空傳授口訣的封穴閉脈之法,當下暗中運氣,把一條右臂脈穴,完全封閉。這當兒,慧果的左手已觸及他懷中的戮情劍柄,正待握劍取出,突見徐元平身子一轉,左手疾翻,也扣住慧果大師的右腕脈門。這一招來勢太過突然,慧果萬萬沒有想到他右腕脈門被扣之時,仍有力量反擊,不禁心頭一驚,冷哼一聲,左手上加了三成勁力。

  可是徐元平早已運閉住右臂脈穴,雖覺右腕骨疼欲裂,但卻不妨害他運用內力,一咬牙,左手也用了五成勁力。

  他心中感慨慧空和慧因愛護之位,不使用足全力,傷害慧果。饒是如此,慧果亦自承受不起,只覺半身一麻,力道頓失,扣制徐元平右腕脈門的左手,也不自覺的鬆開。

  但他究竟是身負絕學之人,臨危不亂,一面運氣抗拒,一面反擊,左膝一抬,猛撞徐元平丹田要穴。

  這一招攻勢,當真是用的神妙無方,迫得徐元平抖手躍開。

  慧果功敗垂成,不禁激起殺機,雙眉一聳,冷笑道:「小檀越身手真個不凡,老僧再領教幾招。」欺身而進,一掌劈出。

  徐元平雙腳不離六寸之地,上身微微一側,讓避開一掌,反手攻了一拳,戳了兩指。

  慧果被他拳指齊施的攻勢,迫得向後退了一步,但迅即又欺身而上,拳掌交錯,連攻了十三四把。徐元平拿指揮舞,一口氣化解了慧果十三四把的強猛攻勢後,慧果攻勢略緩,徐元平趁勢還擊,拍擊三掌,踢出四腿。

  兩人均怕驚醒店中客人,不敢放手大戰,各以奇奧迅快的手法,搶制先機,蓄勁掌心,留力不發,扎樁如山,只憑上半身伏仰側臥,讓避對方攻勢,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威勢,其實這等近身相搏,手臂伸縮之間,可及對方全身各大要穴,最是危險不過,只要稍一失神,輕則重傷,重則殞命。

  徐元平雖得慧空大師傳授了《達摩易筋經》,及少林派各種精奇武功要訣,但因初次用來對敵,不能得心應手,胸博雖廣,卻是連遇險招。幸得他聰慧絕倫,悟性超越常人甚多,在學習之時,又得慧空以本身功力相助,澄清了胸中雜念,集中全神而學,雖只有數日時間,但他卻記熟了慧空所授全部武功要訣。

  兩人打了一陣之後,徐元平心神漸定,手法亦逐漸純熟,攻勢愈來愈猛,招術也愈打愈奇,慧果暗暗心驚,急的忽次兩掌,向後跌退。

  徐元平沉沉一揖,笑道:「多謝老前輩考教晚輩武功。」

  慧果合掌述了一禮,心中暗自忖道:「這小子武功如此之高,如想以武功奪得懷中短劍,祇怕極是不易。」心念一轉,放下臉笑道:「小檀越才華橫溢,勿怪被我那大師兄肯破例收歸門下,傳授了他一身絕世無匹的武功。」

  徐元平道:「晚輩雖蒙慧空老前輩傳授武功,但並未行拜師大禮,列身少林門牆。」

  慧果心裡暗罵道:好狡猾的小子,但外形卻絲毫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依老衲剛纔和小檀越動手相搏幾招來看,小檀越已得我們少林派武功真傳了。」

  徐元平道:「好說,還得請老師父多多指點。」

  慧果道:「小檀越既是我們大師兄衣缽弟子和老衲總算有一點香火情義……」

  徐元平截住慧果的話道:「晚輩已再三正告老師父,慧空老前輩雖然傳授了晚輩武功,但那是賭輸於我,並無半點師徒情意。」他因存心替慧空查雪六十年囚禁之冤,祇怕和少林派攀上關係,日後有許多不便之處,是以,不肯承認。

  慧果見他始終不承認和少林派中有關係,祇得淡淡一笑道:「那也罷了,老衲在初入師門時,多虧大師兄照拂,大部武功,也都是大師兄代師傳授,名雖是師兄師弟,其實情義深重,無疑師徒。」徐元平微微一笑,卻未接口。

  慧果輕輕嘆息一聲,道:「小檀越既不承認是我們少林門下,老衲也不便為人所難,但我大師兄傳授小檀越武功之事,你總不能再予否認。」

  徐元平道:「不錯,慧空大師傳授了我的武功,雖然賭輸於我,但晚輩心中一樣感激。」

  慧果道:「這就是了,你既然感激我大師兄的傳藝之恩,是不是該為他的名譽著想,他乃我們少林派中三百年來僅有的奇人,一身武功,舉世無匹,別說我們這同門師兄弟難已望他項背,就是上一輩的師長,也難和他抗拒,他如不接受那『悔心禪院』囚禁之罰,實難有人能強囚於他……」。

  徐元平一皺眉頭接道:「師倫大道,豈容忤逆,慧空大師乃大智大慧之人,自然是不屑為這叛師離道之事。」

  慧果眼看徐元平逐漸步及自己謀算之中,心頭甚是高興,但他乃見聞博廣之人,喜怒不形於色,仍然一臉嚴肅神情,說道:「我那大師兄甘願把六十寒暑的有為之年,埋葬於『悔心禪院』,小檀越可知是為了什麼?」

  徐元平究竟是年輕之人,不似慧果那等老而彌辣,立時冷笑道:「慧空大師縱然懲罰,相信令師十分愛護於他,決不會把一曠絕奇才,無聲無息的埋葬『悔心禪院』,可惜的是令師已於四十年前道成圓寂,無法和他理論此事,但據晚輩數日觀察所得,祇怕此中大有可疑之地。哼哼,晚輩日後有機緣,定當查明此事……」,話至此處,忽然覺得失言,倏然住口。

  慧果嘆道:「固不論此中是否有可疑之處,但我那大師兄,卻為我少林寺之下一代典範,『悔心禪院』中六十年面壁,留下了千百代少林弟子的教慕典範,老衲雖為他六十年囚居感傷,但亦為他能樹此一代楷模欣慰,絕世才華,果然是與眾不同。」說完話,臉上忽然浮現出黯然神色。

  徐元平想到慧空在數間破損瓦舍中幽居六十年歲月之苦,不禁感傷萬千,他乃至性之人,想到慧空相待自己的諸般好處,只覺得胸中熱血沸騰,淚水奪眶而出。

  慧果趕忙接口說道:「我師兄二十歲出道行俠,數年間聲威便遠傳大江南北,綠林中人,聞名喪膽,不知積修了多少善功,想不到卻落得終身囚禁之苦,老衲雖是佛門弟子,也要說一句天道睽睽了。」

  徐元平被他連番撩撥,不覺真情激盪,淚水滾滾,順腮而下。

  慧果又一嘆息道:「我大師兄所以身遭囚禁,起因全在那柄短劍之上,此刻如一旦重視江湖,祇怕要引起滔天風波,如被人追查此劍曾落在我那師兄手中,不但為我少林派招惹來不少麻煩,只恐我那大師兄的清白聲譽,也將毀在這短劍之上了,因此之故,才迫的老衲暗中施襲奪劍。」

  徐元平聽得心頭一震,道:「這麼說來,老師父定然是知道那短劍的來歷了,如能把短劍和慧空大師之間的關係見告,晚輩自當在老師父監視下把短劍毀去,使它永無再見江湖之日。」

  他感激慧空傳授武功之思,心中實不願再使那半生孤寂囚居的老人死後清白受到損污,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十分堅決。

  慧果暗罵一聲,好個狡黠的娃兒,看來他倒是不易上當。心中雖在暗罵,但外形卻仍保持著戚傷神色,說道:「此事對我那大師兄關係甚大,老衲實不便相告於人,小施主這等追問,確使老衲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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