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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查玉听她口气愈来愈大,忽然激起好胜之心,暗道:我不信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家,真能有这等本领,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打一个赌,好不好?”

  紫衣少女闻言答道:“不用说啦!我要是输了,就把我南海门奇书送给你,你要是输了怎么办?你自己说吧!”

  查玉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此女果然厉害,句句字字,无不是我想说之言,便微笑说道:“我如输了,就不再存瞧你那南海奇书之心。”

  紫衣少女冷漠一笑,说道:“这般重的誓言,你就不觉着太吃亏了吗?”

  查玉看她说得认真,暗道:不错,如你所说是真,我这誓言倒是立的很重──

  正待开口,那紫衣少女已抢先说道:“你现在已经感到有些后悔了,是吗?不过不要紧,此地只有我们两人,只要我不对别人说起,别人那里会知道你说过之言不算呢?”

  查玉沉吟半晌,才道:“我们既是打赌,我如不──”

  紫衣少女笑道:“我此刻还是替你想了一个最便宜的赌法,赢了可得去我们南海门下奇书,输了对你毫无损失。”

  查玉怔了一怔,道:“姑娘先请说出,让我斟酌再说。”他已觉出对手聪明绝伦,不敢再作轻易承诺。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这办法最是便宜,你要是输了,每次见着我时,就陪我谈上几句亲热知心之话──”

  查玉听得呆了一呆,道:“什么?”这等便宜的打赌,正是他梦寐难求之事,他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紫衣少女笑道:“怎么?我刚才说的太重了吗?”

  查玉暗暗想道:如你是由衷之言,我要宁可输了。紫衣少女忽的媚然一笑,又道:“你先别太高兴,只怕你没有本领赢我。”

  查玉暗暗想道:好大的口气,她这么说,倒是要出一个难题,来难她一难的。

  紫衣少女一看查玉的神情,似已猜出他心中之言,当下说道:“你最好想个最难的题目,难我一下试试──”

  此言一出,又激起查玉的好胜之心,暗道:举世万千学问,我不信你能件件皆通。心中虽有此想,但他已知对方才华绝伦,如若说出的问题,被人随口答出,那可是太不光彩之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极难的题目,而默然沉思起来。

  紫衣少女缓缓坐下,笑道:“你慢慢的想吧,我要先休息一下了。”说完,背倚虬松,闭上双目。

  再说徐元平缓步走入那荒凉的墓地之中,触目荒草蔓延、残碑林立,心中忽生凄凉之感,暗道:纵然英雄一世,死后也不过落得荒草掩骨,世人争名逐利,一生奔忙,实乃乏味无聊之至。一念及此,豪气大消,不禁一声长叹。

  抬头望去,只见自己正停身一座奇大的青坟之旁,身后紧依一个丈余大小的石翁仲,面前竖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虽然残破,但字迹仍隐隐可见。

  只见旁侧两行小字写道:“海内无知己”、“天涯只一人”,中间三个大字“独之墓”,因顶端一片墓碑破去,不知上面写的什么?

  徐元平端详墓碑一阵,只觉此人口气托大之中,隐含无比的凄凉,不禁叹息道:天下这等辽阔,千千万万之人,此人竟连一个知己也找不到,我虽然际遇不幸,父母含冤而死,但却有恩师把我抚养长大,慧空大师传授了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武功,丁玲、丁凤照顾我疗养伤势,查玉对我百般迁就,诚心相交,看来我比此人幸运得多。想到感伤之处,不禁对着墓碑深深一揖,说道:“老前辈一生之中,遇不上一个知己,那当真是天下最为伤心之事,如果在下早生几十年,定当和你交个朋友。”

  忽然间脑际闪掠一个奇想,暗自忖道:“此人生时未遇着一个知己,死了之后,定然也是一个人长眠地下,不如我守在这里陪他一些时日,也可聊慰他泉下阴灵呢。”

  心念一动,立时举步向前走去,越过墓碑,到了那奇大青坟前面。荒草蔓掩的青坟前面,有一座青石的供台,供台上放着一个黑鼎。

  那青石供台,已为风雨侵蚀得片片斑痕,但台上黑鼎却不知何物做成,依然完好如初,毫无半点损伤痕迹。

  徐元平绕过供台。缓步绕行那青坟一周,只觉此墓之大,生平从未见过,心下暗道:这人生时没有亲友,死后却建了这样一个大墓──看来墓中之人,虽然孤独一生而终,但定是出生在豪富之家。他心中胡思乱想,人却又走向那供台前面。

  只见那黑鼎之中,一片晶莹水光,几枚青翠的柏叶,静止在水中动也不动。

  徐元平看得十分奇怪,不觉探手向鼎中摸去,只觉手触处一片坚硬、奇寒。原来那黑鼎中的蓄水,都已结成了冰,落在鼎中的柏叶。都被冻结在坚冰之中,是以看去都静止在水中不动。

  他自幼在颠沛穷困之中长大,很少瞧到过珠宝古玩等名贵之物。虽然觉出那供台黑鼎寒凉得奇怪,但却未把它放在心上,抬头瞧去,艳阳当空,深秋季节中的太阳,余威犹存,不知何故那黑鼎中的积水,竟然能结成冰,而且经历了一天的太阳,仍不化去。他想了又想,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念头又使他的好奇心动,不觉伸手向那黑鼎摸去。

  徐元平只觉触手生寒,一股冰冷之气,振臂而上,不禁心头大吃一惊,慌忙缩回伸出的右手,退了两步,望着那供台上黑鼎发呆。

  这当儿,那虬松之下,查玉正在挖空心思索想题目:他既怕输,又怕赢,题目出的太难,对方答不上来,由此虽能得到天下武林人物个个梦想的南海奇书,但却没法得亲玉人芳泽;如若题目出的太容易,对方不用思索的就答了出来,又怕对方看不起自己。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适当的题目。紫衣少女似是已等的不耐,忽的睁开星目,缓步由查玉身侧走过,坐在他对面一块山石之上。忽觉脸上一凉,一点水珠,滴在脸上,不自禁伸手撩去。

  查玉正在贯注全神索想题目,竟未瞧见那紫衣少女动作。

  紫衣少女聪明绝伦,一闻手上气味,立时辨出是人身汗水。缓缓起身,绕到查玉身后,侧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伏在松干之上,长发散垂,神情间似是异常痛苦,瞧了一眼,立时辨出正是自己刚才相救的云梦二娇之一,微一沉忖,大声问:“你想了这样长的时间,还没有想出来吗?”

  查玉抬头一笑,道:“姑娘胸藏玄机、武功、文才以及星卜神算之学,自是比在下高明,但不知是否通晓山川地理,武林奇闻等旁杂之学。”他自知真正学问一道,决无法难倒对方,故而狡言引入旁枝。

  紫衣少女听得微微一怔,道:“你说吧!我输了就把我们南海门中奇书相赠。”

  查玉微微一笑,道:“我们中原武林道上,盛传一件奇事,七十年前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侠,武功极高,一颦一笑,无不醉人如酒,能使和她对敌之人,甘心弃去手中兵刃,束手受戮。但她生性冷酷无比,每当人弃去手中兵刃,拜倒石榴裙下之时,她就用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缓缓的刺入那人前胸。”

  说至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乃传诵我们中原武林之事,她那里能会知道,只怕这一问,赢定了她,心中大生悔恨之感。

  只见那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是问戮情剑的出处来历呢?还是问那使剑之人的出身,两者只许选择一题,你自己决定吧!”

  紫衣少女此语一出,只惊得查玉呆在当地,半晌开不得口,想不到她竟连这等专情异事,也能了如指掌,当真是博学广闻,才华盖世。

  紫衣少女见查玉呆立在那里,沉默不语,忍不住又追问道:“怎么,这两个题目意这等难决定吗?怎么不说话呢?”

  查玉乃是城府深沉,工于心计之人,当下接道:“这戮情剑的出处与那使用之人的身世,两个问题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溯古就不能漏今,述今也必须引故,你如能答,就应详详尽尽的溯源述今的答,如二者只能答其一,也不能算作得窥全豹──”

  查玉话还未完,那紫衣少女忽然眼珠一转,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个人倒是一肚子鬼主意,刚才是又怕输又怕赢的不敢出题目,现在你竟然又想以说古道今的来难我了。”

  查玉心里一怔,暗道:这真是邪门了,怎么我心中所想之事,她竟全猜的一点不错,看来此女的才智又不知比云梦二娇高出多少倍了──

  紫衣少女望着查玉,道:“你也不要为难了,我就把这个问题全说出来好不好。”

  她轻启樱口,正待说出戮情剑的故事,查玉突然伸手阻止,道:“且慢,在这等荒野之地作我二人打赌,不论谁输谁赢,没有见证之人,只怕──”

  紫衣少女展颜一笑,道:“你不要怕我赖账,证人早已到了。”说着又盈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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