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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說著挺身坐起,龍玉冰、馬君武一齊轉過頭看去,果然東邊走過來是一個青衣少年,步履輕逸,看上去走得很慢,其實迅速驚人,眨眼間已到三人身後,馬君武連人家面貌都未看清楚,只聽一聲冷笑,青衣人已從三人的身邊過去,三人都不覺轉過頭去看那青衣少年背影,這一留神細看,馬君武、龍玉冰都嚇了一跳。

  原來那青衣少年,兩腳並未落在實地,只踏在谷底青草上面,這草上飛行功夫並不算太難,馬君武自信也能來得,難在人家一口氣走這樣遠的距離,因為草上飛的功夫,全憑丹田中一口真氣,功夫好的一口氣也不過走過三五十丈遠近,而這青衣少年一段行程,少說點總有兩三里遠,更難得的是他步履飄逸,舉重若輕,形緩實快,馬君武只看得心中驚奇不定。

  再說玉真子登上峰頂,極目望去,只見東方品字形突立著三座高峰,正中一峰有一條銀線下垂,晚霞照射裡,閃閃生光,玉真子看了一陣,忽地醒悟到那倒垂銀線,可能是一道瀑布,就目力所及,山勢形態,以那三峰最為雄奇,再看停身峰下幽谷,雖然蜿蜒迴轉,但伸延去向,卻是對著那三座奇偉的山峰。玉真子看清楚山勢,又用壁虎功遊下削壁。

  馬君武把剛才見到那青衣少年的事,說給玉真子聽,這位名馳武林的女俠,聽完話臉上竟變了顏色,凝神沉思,良久不語,因馬君武描繪那青衣人所用身手,並非一般草上飛的功夫,似是一種極高的凌空虛渡神力,要知道武林中摘葉傷人、飛花殺敵,也是借一葉一葦之力方可橫渡百里江河,不過凌空虛渡神力,只是武林中一項傳說,玉真子幾十年江湖行走,見聞廣博,還沒有聽說天下武林人物中,哪一個有這種功力,馬君武描繪入微,當非虛言,這確實使玉真子吃驚不小。

  她想了一陣,故作鎮靜,問道:「你看那青衣人有多大年齡?」

  馬君武思索半晌,答道:「弟子慚愧得很,那人步履輕逸,有如行雲流水,看似緩慢,實則快捷無比,弟子雖很留心打量他,但始終沒有看清他的真正面目,看他身材纖瘦,似是年紀很輕。」

  玉真子搖搖頭道:「如果你說的不錯,那不是草上飛的功夫,他經過你們身後時,是不是帶有一陣微風?」

  一句話提醒馬君武,怔了一下,答道:「不是師叔問起,弟子倒還想不起來,青衣人經過時,不但未覺帶有微風,而且他衣袂不飄,雙膝不曲,碎步輕移中,恍如落絮流煙,和一般草上飛行身法大不相同。」

  玉真子心中更覺驚異,但仍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馬君武雖然覺得師叔言未盡意,但玉真子不說,他卻是不敢追問。

  天色漸漸入夜,東方天際,冉冉升出一輪明月,清光如水,把碧翠山色浸潤在月華之中,幽谷更靜,景物更美。

  玉真子緩緩站起,仰望草地,神態間甚是悠閒,龍玉冰卻知道師父心中,正在思解著什麼難題。忽然間靜寂的山谷裡傳來一聲長嘯,馬君武霍然坐起,李青鸞和龍玉冰也接著跳起來。玉真子卻凝神靜聽,直待那嘯聲餘音全絕,才回頭低聲對三人說:「很多武林高手,都已趕到括蒼山來,這嘯聲當在五里之內,你們收拾一下,立刻趕路吧。」

  四個人展開了飛行身法,足足跑了兩個時辰,估計至少有七八十里,這條幽谷似無盡無止一樣,愈深入愈覺得雄偉秀奇。又轉過兩個大彎,驟聞瀑布如雷,抬頭看,月光下三座奇峰環立,一前兩後排成了品字形,正中一峰上有一條巨瀑激濺而下。月光下看那條瀑布,像一匹白絹由峰頂垂下,同時幽谷也突然開朗,奇花爛漫,香氣襲人。

  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松特高,宛如撐傘,蔭地最少有畝許大小。松林後是一座壁立小峰,峰不大,卻很秀奇。一道清溪,繞巨松下一塊半畝地大小的大石,向左側一個深澗流去,巨瀑雷鳴聲中,隱聞溪水淙淙。

  玉真子帶馬君武等走到那深澗旁邊,向下探視,溪水如一道水簾而下,竟是聽不出水落澗底的回音。這深澗長不過十丈,寬不過三丈左右,說它是條深澗,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深洞,玉真子神凝雙目,伏身向下細看,無奈深洞中黑暗異常,玉真子雖有精湛內功,超人的目力,也不過只能看到十丈左右,無法窺到洞中景物。

  猛然那沉沉黑暗中有點白影閃動,急如電光石火,剎那工夫已到洞口,白羽如雪,雙翅生風,原來就是那隻啄死毒蟒的大白鶴,白鶴剛剛飛出洞外,李青鸞已拍手嚷道:「啊,原來這大白鶴住在這深洞裡。」

  她一叫,馬君武心裡一動,倉促間無暇思索,奮身一躍而起,左掌護面,右手施出天罡掌中絕招,「赤手搏龍」急如離弦弩箭,猛向那白鶴撲去。

  巨鶴本正昂首急上,見有撲擊,猛的一轉,左翅閃電下擊,勁風奇猛,力道逼人。馬君武掌勢未到,鶴翅搧出勁風已自罩下,馬君武只覺全身吃那勁風打中,心神一震,勁力頓失,人從一丈多的高空中跌下,那巨大白鶴在打落馬君武之後,卻抬頭直上而去。

  玉真子道袍一拂,人便急搶過去,正好接著馬君武下落的身子。

  李青鸞直急得兩眼流淚,望著武哥哥說不出話來。

  玉真子左手在馬君武人中穴上微微一掐,馬君武緩過一口氣,睜開眼挺身而起,看李青鸞呆呆地望著他,淚如斷線珍珠下墜,搖頭笑道:「你哭什麼?我又沒有受傷。」

  李青鸞抬起右袖抹去臉上淚痕,道:「那大白鶴壞死,我不再想騎牠啦。」

  李青鸞話剛出口,松影中傳出來一聲沉喝道:「鸞兒嗎?你怎麼會跑到括蒼山來了?」

  這聲音是李青鸞十餘年聽慣的熟悉聲音,不用回頭看來人是誰,立時大聲喊道:「師父,師父!」

  松影下走出來兩人,正是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師。

  李青鸞張開雙臂,撲入悟空大師懷中。老和尚左手扶著禪杖,右手輕撫著她一頭秀髮,無限慈愛地說:「你已是崑崙派門下弟子了,怎麼還是這樣叫我?」

  玉真子驟見大師兄出現眼前,數十年情愛往事齊湧心間,呆了一陣,合掌問道:「大師兄,你好?」

  玄清道人含笑還了一禮道:「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呢?掌門師弟好吧?」

  玉真子目含淚光,笑道:「二師兄身體很好,他和我都很想念大師兄,我跋涉千里到湘北去看你,路上遇見他們,拆閱師兄密函後,才知道大師兄到括蒼山來了,我就帶著他們尋來,想不到竟會遇上。」

  玄清道人微微歎息一聲,似要說什麼,但卻沒有出口,轉身替玉真子引見了悟空大師。

  老和尚宣了一聲佛號,立合掌躬身聲笑道:「常聽令師兄談起鶴駕,恨無緣早日會晤,鸞兒身世悲慘,孤苦無依,老衲教育無方,致使她野性難馴,望能費心神多加管教,老和尚先代她拜謝大恩。」說罷,又是一禮。

  慌得玉真子雙掌合十,躬身回拜著答道:「鸞兒武學已盡得大師真傳,玉真子有何德何能,敢收這等弟子,不過大師兄令諭難違,只得厚顏承諾,後日裡恩怨餘波,我決不會置身事外──」

  玄清道人接口笑道:「三師妹不要太客氣了,大師兄也得遵守掌門師弟令諭,這件事還望你稟明掌門人,來日餘波非同小可,事關門派之事,我如何能做得主!」

  玉真子笑道:「二師兄雖掌門戶,但他數十年都在感懷著大師兄恩賜之德,這件事儘管放心,他決不會反對。」話說完,臉上笑容隨斂。悟空大師不知道崑崙三子之間也有著一段情愛餘痛,自是聽不懂話中的弦外之音,聽玉真子說得斬釘截鐵,無疑答應承攬李青鸞身世恩怨,這就激起老和尚英雄豪氣,一頓左手鐵禪杖道:「老衲雖非你們崑崙門下,但極願為貴派一盡綿力,只要需用得著我,火裡火去,水裡水行,萬死不辭。」說罷,仰起臉哈哈一陣大笑。

  玄清道人心中則另有所思,他知道藏真圖是天下武林道上夢寐以求的奇寶,真要得到手,必將引起一番慘烈爭奪,玉真子把馬君武等帶來括蒼山中,這不但幫不了忙,反得分心去照顧他們。心雖不滿,卻又不忍出言責備,只是暗裡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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