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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上官琦道:「金兄請試行推拿手法,看看他是否被點了穴道?」

  金元道應了一聲,伏下身,抱起那大漢,在他身上推拿起來。

  上官琦暗暗數那木屋,還有三十餘座,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這些木屋中都睡的有人,連同剛才毀去的一十五座木屋,這些被囚之人,將不下四五十人。這班人中毒極深,身體已然有了變化,不論武功如何高強,只怕也難以和人動手,但如放出了這班人,足可使滾龍王心理上受到極大的威脅。」

  回頭望去,只見金元道雙手移動,仍然不停地在那人身上推拿。

  那大漢仍是緊閉著雙目,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上官琦緩步走了過去,低聲說道:「此人也許是被藥物所迷,或為滾龍王獨門手法點了穴道,眼下情形應以大局為重,咱們不能為了救他一人,多所延誤時間。」

  金元道放下那大漢,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上官大俠說的是。」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有勞金兄把那劈開的木屋堆積起來,放起一把火。」

  金元道也不多問,依言把那挑散的木屋堆積一處,晃燃火摺子,點燃了起來。

  上官琦四下打量一陣,道:「金兄請留心別讓火勢蔓延,燒入竹林,在下要放人了。」

  他這次胸有成竹,挑開一座木屋,立時下手點了那屋中人的穴道,再把碎裂的木屋投入那熊熊的火勢之中。他一面挑屋,一面點人,動作十分迅快,片刻間,木屋已大部挑開,餘下了四座木屋。

  他心中記憶得十分清楚,師父就在僅餘下四座木屋中的第二座內,第三座木屋中是那位面目隱隱可辨的雲大莊主。

  一旦要揭開數日來縈繞心頭之秘,上官琦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這滾龍王的出身,是否就是昔年霸佔義嫂、毒害義兄的人,很快地就要揭穿。

  這些事如若一旦傳揚在江湖之上,勢必將激起天下武林同道對滾龍王更深一層的鄙視和仇恨。

  還有那雲大莊主雲九龍,以及他率領那中原高手和藏派高僧相搏於荒廟中慘烈之戰。那一戰是他生平中第一次見到最凶猛的惡鬥,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最凶毒的屠殺。

  中原五義深夜中死亡約會,啟蒙恩師和諸位同門師兄弟中毒慘死的情景,這些往事,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只是事務匆忙,一直沒有餘暇讓他追查,何況這些事似都和滾龍王有著牽連的關係,如若不能擒獲滾龍王,這些事也無法追查明白。

  這紛亂的江湖上,滾龍王那血腥的屠殺中,不知有好多武林人慘遭了不幸,被藥物迷去神智,甘為滾龍王的爪牙。

  這是武林中有史以來最悲慘的一代,這悲慘的一代,如不能早予結束,武林中所有的精英,都將死亡殆盡,那時,整個的武林亦即開始沒落,不知有多少前輩高人心血結晶研創出來的絕技,也將失傳於世。

  紛立於江湖的諸大門派,不是被滾龍王藥迷神智、收為己用,即是受到斬草除根的屠殺。

  往事充滿著疑問,未來是一片茫然。

  唐璇是何等的才氣,但他和滾龍王對峙江湖十餘年,也不過保持個秋色平分之局。

  連雪嬌繼承了唐璇的遺志,這一代巾幗奇女子,雖有著絕世才華,但她萬萬難和唐璇比擬,但唐璇失之於溫善,連雪嬌卻佔了一個狠字,在她領導下和滾龍王幾場決鬥,形諸於外的,似較唐璇生色不少。她傷了滾龍王無數的精銳,但也使窮家幫損失了不少弟子。

  金元道站在一側,呆呆地望著上官琦,只見他有時握拳揮擊,有時搖頭晃腦,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事。他本不敢驚動上官琦,但忍了又忍,最後仍然是忍耐不住,沉聲說道:「上官大俠,你怎麼了?」

  上官琦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回顧了金元道一眼,緩緩揭開了第一座木屋。

  金元道看他揭開木屋時的小心和嚴肅,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難道這幾座木屋中有他親人不成?果真如此,我必暗中替他防護,免得他在悲傷中為滾龍王安排下的詭計所傷。」

  上官琦緩緩揭開小木屋的頂蓋,低頭瞧了一眼迅快地放了下去。

  金元道心中奇怪,忍不住問道:「上官大俠,那木屋中沒有人麼?」

  上官琦低聲應道:「有,咱們不能動他。」

  金元道道:「為什麼?我來瞧瞧。」伸手去揭那木屋上的蓋子。

  上官琦一橫手,攔住了金元道,道:「那裡面是位姑娘,咱們男子漢豈能亂瞧?」

  金元道口雖不言,心中卻是大不服氣,暗道:「這些人都變成了皮包骨頭,哪裡還能看得出是女是男?縱然能分辨出來,也得多瞧上一陣才行,你這般一揭就放,如何能瞧得清楚?」

  他心中雖在嘀咕,但是不敢多問。

  上官琦緩緩走到第二座木屋前面,恭恭敬敬地對那木屋行了一禮,道:「弟子上官琦求見師父。」

  金元道心中更是奇怪,暗道:「他怎麼在這裡叫起師父來了?」

  上官琦一連叫了數聲,始終不聞那木屋中有相應之聲,不禁心頭大急,一伸手摸住了屋頂木蓋,道:「師父,請恕弟子放肆。」右手一加力,木蓋應手而開。

  凝目望去,只見木屋中鋪了一層紅色毛毯,似是那留在此地之人並未遠去。

  上官琦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緩緩放下了屋頂木蓋,走向了第三座木屋前面。

  這是最後一條線索,如若揭開了這座木屋後,仍不見那劫後餘生的雲九龍,事情就定有了驚人的變化。

  上官琦緩緩舉起了手,抓到木屋頂蓋的邊緣,一用力,木蓋隨手而去。探頭望去,竟也是空無一人。

  四座僅餘的木屋,已然看了三座,可是找不出那怪老人和雲九龍的下落。

  上官琦緩步向前行去,又走到第四座小木屋的前面,右手用力一掀,那木屋頂蓋隨手而起。

  上官琦正待探首下望,突然由那木屋中站起一個人來。

  金元道緊隨上官琦的身後,未看清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揚手一掌,搗了過去。

  上官琦要待阻止,已然不及。

  只見那站在木屋中的人,右手突然一揚,竟然硬將金元道劈來一掌接了下來。

  蓬然一聲大震中,金元道不自主退後一大步。

  上官琦右手疾快地伸了出去,橫裡一抄,扣拿那人的脈門。

  他手指還未觸到那人手腕,立時「啊呀」一聲,駭然一退,「噗」的一聲跪到地上,道:「琦兒叩見師父。」

  金元道暗暗忖道:「原來他師父真在此地。」

  抬頭看去,只見那人青衫白髯,十分清瘦,似是大病初癒一般,心中一動,忖道:「這人好生面熟,頗似昔年名震武林的中原五義之首的葉一萍。」心念轉動,忍不住失聲說道:「閣下可是姓葉麼?」

  那青衫白髯老人已舉步跨出木屋,伸手扶住了上官琦道:「孩子,你起來,你的事我已聽到──」轉頭望了金元道一眼道:「兄弟正是姓葉,兄臺貴姓?」

  金元道道:「兄弟濟南金元道,葉兄可是數十年前名重一時的中原五義之首葉一萍葉大哥麼?」

  白髯老人道:「兄弟正是葉一萍。金兄這般裝著,實叫兄弟認不出來。」

  金元道道:「一言難盡。兄弟被那滾龍王關在毒室之中,替他守護門戶,如非這上官大俠出手相救,只怕兄弟這今生今世也是難以得見天日了。」

  葉一萍微微一笑,道:「金兄過獎他了。」

  金元道回顧上官琦一眼,道:「這位葉兄和在下已有數十年不見了。」

  忽然發覺上官琦仍然跪地未起,趕忙住口不言。

  上官琦已接口說道:「金老前輩──」

  金元道急急說道:「不成,咱們各交各的朋友──」目光一轉,望著葉一萍道:「葉兄,令高足青出於藍,已然是當今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兄弟身受他數次救命之恩──」

  葉一萍道:「金兄不用誇獎於他,我只不過是他啟蒙之師。他今日這身成就,另有高人傳授,非兄弟能夠教得出來──」目光轉到上官琦的臉上,接道:「琦兒,快些起來。」

  上官琦一拜起身,道:「師父怎生到了此地,隱身在這木屋之中?」

  葉一萍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眼下也不是敘說往事的時機,你把這木屋盡都毀去,這些人只怕是活不成了!」

  上官琦道:「弟子只想放出他們,以擾滾龍王的耳目,未料到竟是會傷了他們的性命。」

  葉一萍嘆息一聲,道:「你縱然不毀木屋,他們也是難以活得多久。」

  上官琦道:「弟子大錯已鑄,這班人目下要如何處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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