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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歐陽統道:「令師兄亦在此地,大師父可願一會麼?」

  錫木臉色一變,沉吟了片刻,道:「貧僧等奉命而來,求見歐陽幫主,面呈掌門方丈的密函一件,敝寺方丈還在等待覆命。行色匆匆,只怕餘暇無多了。」言下之意,竟然並無會見鐵木大師之意。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貴方丈手書何在?」

  錫木大師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半尺見方的黃綾錦袋,道:「敝寺方丈,曾經提到,此函最好別讓第三人過目。」

  歐陽統看那錦袋之上,加有火漆,上面寫著「袖呈窮家幫歐陽幫主親拆」幾個大字,正待拆開,突然連雪嬌沉聲說道:「幫主且慢。」

  歐陽統回顧了連雪嬌一眼,道:「為什麼?」

  連雪嬌道:「江湖上的險詐,不可不防。」

  歐陽統目光一掠錫木,笑道:「錦袋由本座親自收下,大師父請上覆貴寺方丈──」

  錫木大師接道:「貧僧急待覆命。」

  歐陽統仔細地查閱了手中錦袋,毫無可疑之處,心下甚感為難。

  逍遙秀才唐璇傷終重荐連雪嬌,那自是幾經思考。他心中對唐璇生前的才華推重無比,言聽計從。如今唐璇雖死,但心中對他仍存有崇敬之心,對他重荐的連雪嬌,亦倚重無比地信任,聽她出言相阻,決非無的之矢。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此地不便拆閱,大師父只管上覆貴寺方丈,就說我歐陽統遵示行事就是。」

  錫木大師道:「貧僧等立待覆命,如若幫主無意接受,那就請把原函交回,仍由貧僧等帶回少林寺中,交還掌門方丈。」

  要知少林寺望重江湖,歐陽統此等舉動,實乃對少林寺大為不敬。如若錫木大師要真把原函攜回少林,在少林方丈面前說幾句挑撥之言,只怕要引起一場極大的誤會,心下為難,沉吟難答。

  連雪嬌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直盯注在錫木大師的臉上,似是要從他的神色上默查出他胸中的隱秘。

  上官琦亦覺得連雪嬌的舉動,有些過火,雖然這四個和尚的舉動亦有著可議之處,但他自知在幫中身分和連雪嬌相去甚遠,難以作得主意,只好默默不語。

  只見連雪嬌緩緩移步,行到歐陽統的身側,目光掃掠了錫木、法木等一眼,冷冷說道:「久聞少林寺中僧侶,個個清淨無為,似諸位大師這般火氣之大,實叫人心中多疑。」

  錫木大師道:「女施主懷疑什麼?」

  連雪嬌道:「適才領教那位大師父的掌法,果是出自少林一門──」

  錫木冷笑一聲道:「既知貧僧來自少林,但不知還有何處可疑?」

  連雪嬌神色一整,厲聲說道:「只怕諸位大師父,都已為滾龍王的藥物所述,忘卻本性。」

  歐陽統暗中焦急,忖道:「糟糕!少林寺一向自負為武林的領袖,連雪嬌這等當面叱責,只怕要引起一場──」

  心念轉動之間,錫木、法木等人,已然個個臉色大變,凝目望著連雪嬌,茫茫若有所失。

  連雪嬌突然地和顏悅色,柔聲說道:「幾位都是有道高僧,雖是中了滾龍王的算計,仍然能保持一點真靈不昧。」

  四僧臉上神色不停地變化,有時激怒,有時茫然。

  連雪嬌接著說道:「四位身受貴寺方丈重命而來,如若中了滾龍王的算計,那不但對本幫大有損害,貴寺亦將身蒙其害──」突然一揚纖手,疾向錫木大師眉心點去。

  這一招出手之快,當真是無與倫比,歐陽統心想出手攔阻,已自不及。

  錫木大師在神情茫然驟不及防之下,竟被連雪嬌一指點中,身子搖了幾搖,倒了下去。

  法木、人木、慈木,看師兄倒了下去,茫然的神志,似是陡然為之一清,齊齊怒喝,三掌並發,排山倒海一般,攻向連雪嬌。

  歐陽統目睹連雪嬌忽喜忽怒的詭異舉動,心中不禁地生出警惕之心,她出身滾龍王膝下義女,雖得唐先生全力推薦,但是否已完全擺脫了滾龍王的控制,眼下尚難預料,倒不得不對她存上幾分戒備。

  心念一轉,霍然退了數步,凝神而視。只見連雪嬌素手揮動,嬌軀兩轉,一閃之間,竟然從三個和尚颯然排山的掌力中轉了出來。

  三僧一擊落空,但那擊出的掌力,卻有些收勢不住,盤旋撞來,激起了一陣旋風,吹得四外觀戰之人,衣袂飄飄。

  一側觀戰的袁孝,一見連雪嬌脫出重圍,突然大喝一聲,直向法木撲去。

  慈木、人木,齊齊出手,疾快地拍出了一掌,分由兩側襲攻袁孝。袁孝雙拳忽地一分,猿臂一伸,分接兩人的拳勢。他神力過人,竟然硬把左右襲擊而來的兩掌齊齊接下,同時飛起一腳,踢向法木。

  連雪嬌目光一掠上官琦,冷冷說道:「快快出手,幫助你袁兄弟,最好能夠生擒這三人,不要傷了他們,免得和少林結仇。」

  上官琦雖然不願出手,但對方是文丞的身分,只好縱身而上,相助袁孝,搏鬥三僧。

  連雪嬌回顧了歐陽統一眼,道:「幫主,可是對屬下有所懷疑麼?」歐陽統想不到她開門見山地直說出來,不禁怔了一怔,道:「本座只覺在未能證明少林幾位大師來意不善之前,不宜和少林結仇!」

  連雪嬌目光一掠場中的打鬥情勢,冷冷地說道:「這麼說將起來,幫主對屬下似是不信任了?」

  歐陽統道:「這個這個──」他乃心胸磊落之人,向來不善謊言,連雪嬌一言揭穿了他心中憂苦之事,竟然接不上口來。

  連雪嬌仰起臉來,長長吐出了一口氣,說道:「幫主如若不能放心,不妨追回文丞之權。」

  歐陽統接道:「在下用人,向不多疑,只不過是不願和少林寺結仇,並無干犯文丞權令之意。」

  連雪嬌再看場中的搏鬥情勢,袁孝、上官琦已逐漸控制了局勢,三僧在兩人掌指迫攻之下已落下風,當下緩緩說道:「如若我的料斷不錯,這三人已為滾龍王所收用。」

  歐陽統道:「你可是懷疑他們的來歷麼?」

  連雪嬌搖搖頭道:「這四人該都是千真萬確的少林僧侶,只不過他們已被滾龍王下了迷藥,神智受制,情非得已地為人所用。」

  歐陽統道:「縱然如此,咱們也不能濫傷無辜,和少林結下仇恨,這也許還是滾龍王的用心。」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用心,決不止此──」

  歐陽統凝神打量了四個和尚一陣,只見他們出手的少林心法,而且毫無遲滯之象,當下說道:「以本座的眼光,看不出這四人中了滾龍王的迷藥。」

  連雪嬌冷笑一聲,道:「幫主既然授我全權,最好是不要干擾屬下的事情。」

  歐陽統呆了一呆,欲言又止,心中卻是焦急,忖道:「眼下窮家幫初受大挫,八英、四十八傑的傷亡甚多,還未能選入補充,下令調集各處分舵中高手尚未趕來,滾龍王已然親率四侯和高手趕來,戰雲密布,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就江湖情勢,唯一可能幫助窮家幫對抗滾龍王的只有少林一派,如若再傷了少林寺中派來的僧侶,開罪少林寺,鬧成兩面受敵,當真是覆亡在即,但勢又不便再攔阻連雪嬌。」

  正忖思間,忽聽連雪嬌高聲對袁孝和上官琦說道:「你們放手施為,三十回合之內,定要生擒這三個動手的和尚。」

  袁孝對連雪嬌素來敬若神明,一聽令下,拳勢突緊,拳風更見凌厲。

  但上官琦卻是心有顧忌,不肯放手施為。

  連雪嬌目光何等鋒利,兩合之後,已看出上官琦的招數華而不實,不但手下留情,而且還影響袁孝的掌勢,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勢,心中大怒,厲聲喝道:「上官琦,你對敵不力,陽奉陰違,記重刑一次,三僧受縛後,立時執行。」

  上官琦聽的一怔,心知已被連雪嬌看出了自己的用心,當下掌勢一變,全力出手。

  這一來,場中的搏鬥形勢,立時有了大大的改變。

  法木、人木、慈木,在袁孝和上官琦全力的攻襲之下,已無還手之力,露出了敗象。

  錫木大師內功深厚,雖被連雪嬌一指點倒,但經過一陣暗自運氣調息之後,穴道自解,體能盡復。眼看情勢變化,上官琦和袁孝聯手而戰,已然搶盡了優勢,如若自己再不出手相助,三僧落敗在即。當下一躍而起,高宣一聲佛號,舉手一拳「挾山超海」,疾向上官琦搗了過去。

  上官琦揮掌一接,竟然被震得手臂一麻,向後退了一步。

  錫木大師也被上官琦強大的反擊之力,震得向後退了一步,暗道:「此人年紀不大,竟然有著這等深厚的功力?」

  心中在想,人卻欺身而上,兩手一合,「雙風貫耳」合擊過去。

  上官琦雙手一合,由「童子拜佛」化一招「劃分陰陽」,雙手一合一分,把錫木大師一招「雙風貫耳」化解開來。

  這兩人交手兩招,已覺出遇上了勁敵,這一戰的勝負,恐已非三五十招中能夠分得出來。

  連雪嬌眼看上官琦和袁孝已操勝算,但錫木大師一出手,卻使局勢大為改觀,他武功高強,似是超過了三僧甚多,一出手立時把敗象畢露的大局給穩了下來。

  就場中搏鬥的形勢而論,如果連雪嬌不出手,雙方暫時的平衡,還要保持一段時間。

  這時錫木已和上官琦形成了獨鬥之局,袁孝拳勢一緊,把法木、人木、慈木的拳勢、盡數接下。

  上官琦遇上了勁敵,精神大振,拳路的變化也是愈打愈見奇奧。

  錫木在上官琦強力的反擊之下,逐漸地落在下風。

  歐陽統一面冷眼旁觀,一面暗自忖道:「少林寺中的和尚在青燈古佛相伴之下,大都是有著甚好的涵養,這四個和尚,既都是木字排行,想來定然是鐵木大師等一輩人物了。鐵木現在微傷已愈,何不請他來一看究竟呢!」

  正忖思間,忽見那錫木拳勢一變,施出少林寺鎮山絕技之一的十八羅漢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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