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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原來他總覺著自己動作不像,怕人看出破綻。

  心念一轉,答道:「你可是來弔祭閔老英雄的麼?」

  那人高聲說道:「怎麼,閔老爺子當真死了麼?」語氣粗豪中,帶著傷感之情。

  上官琦看他舉動,知是一個帶著幾分傻氣的渾人,當下說道:「是啊!死了很多天啦,今日出殯,送殯行列,長達數里。」

  那大漢長嘆一聲道:「閔老爺子是位很好的人,怎的竟然不能長命百歲?」他生性帶著渾氣,一旦咬牙嚼字起來,甚不習慣,但神色卻是一片恭恭敬敬的神態,充分流露出對死者的敬仰。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生性渾厚之人,大都為人率直,此人這等尊敬死者,想那閔老英雄定然有可敬之處。」

  只聽那大漢粗壯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要飯的兄弟,你可知那閔老英雄安葬在什麼地方,帶我去瞧瞧好嗎?」

  上官琦微微一怔,道:「我只知道閔老英雄安葬之地,距此甚遠,究竟在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那大漢似是驟然間,遇到十分重大的難題,仰臉望天,默然不語。

  上官琦又道:「我帶你到他家裡去吧!有很多來憑弔閔老英雄的人,都還未走。」

  那大嘆沉吟了一陣,道:「他家住在什麼地方?」

  上官琦伸手指著那燭火輝煌之處道:「就在那邊。」

  那大漢又想了想道:「好吧!」

  上官琦微微一笑,轉身向前走去,那大漢舉步相隨身後。不大工夫,已到閔家那座廣大的宅院前面。

  這時,雖是四更過後時分,但那宅外席棚中,仍然有著甚多沒有休息的人,三五成群地坐著喝酒,或是在抽著煙談話。不過那談話聲音甚小,別人極不易聽到。

  最奇怪的是那兩扇白晝間緊緊關閉著的大門,此刻卻大開未閉,任人出入。

  上官琦留神四下瞧了一陣,卻不見杜天鶚蹤跡何在。棚中的人,看去都似閔家請來幫忙的,大都腰束白帶,撩著長衫,捲著袖子,白晝所見那三山五嶽的武林道上人物,都不知哪裡去了,一個也看不到。

  ▼第二十三章 一粒金丹

  那大漢四面張望了一陣,急步向前走去,將近門口之時,突然聽得一聲:「貴客留步。」大門中走出一個面色紫紅的中年大漢。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這不是杜天鶚麼?他怎麼會招呼起客人來了?」

  只見那面色紫紅的大漢一抱拳,朗聲說道:「這位兄臺,可是來憑弔閔老爺子的麼?」

  黑衣大漢一抱拳,道:「不錯,在下除了和閔老英雄有過一面之緣外,其餘全不相識。只望大駕告知閔老英雄遺體安葬之處,在下要到他墳墓之前,奠拜一番。」

  那紫臉大漢,不待他說完,接口說道:「此時天色過晚,暫屈大駕,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到閔老爺子的墓地之前,奠祭不遲。」

  黑衣大漢還在猶豫,但紫臉大漢,已長揖肅客。

  在此等情勢之下,那黑衣大漢,似是未便推拒,不自主地走進了大門。

  上官琦混水摸魚,跟在那大漢身後,也走了進去。

  大門裡分放著兩條長木板凳,每條木凳上,坐著四個精壯的漢子。

  十六道眼光,一齊投注在背插單刀的黑衣大漢身上,不住上下打量。

  那面色紫紅大漢,突然回過臉來,說道:「兄臺請把背上兵刃,寄存在門房處,待離去之時,再取走不遲。」

  那黑衣大漢沉吟了一陣,終於解下背上單刀,交給那面色紫紅的大漢。那面色紫紅的大漢,卻順手交給了左首的黑衣人,抱拳一禮,道:「兄臺請。」

  上官琦看兩人並肩向前走去,也跟著追了進去。

  八個守門精壯大漢,看他抬頭挺胸,昂然而入,似是一時間想不出是否該出手攔阻,略一遲疑,上官琦已隨在兩人身後,闖了進去。

  那面色紫紅大漢忽然加快了腳步,穿過前院,進了二門,帶著那黑衣大漢,進了一座廂房,笑道:「兄臺就在此處宿歇一陣,兄弟立時叫人送上酒飯。」

  那黑衣大漢,搖頭說道:「不用了,在下腹中毫無飢餓之感。」

  面色紫紅大漢道:「既是如此,兄臺請休息。」躬身告退而出。

  上官琦站在室外相候,一見杜天鶚退了出來,正待出言招呼,那紫紅臉大漢,已搶先說道:「你也是來憑弔閔老爺子的麼?」

  上官琦忽覺著這人口音不對,不覺怔了一怔,道:「你是什麼人?」

  他本想問你可是杜兄麼?話到口中之時,突然想到不對,改口問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既是窮家幫人物,那就請到東面跨院休息吧!東跨院第一座廂房,尚有兩個鋪位空著。」也不待上官琦回答,大步而去。

  上官琦心中疑竇重重,對那人是否是杜天鶚,甚感茫然。

  他靜靜忖思了一陣,覺著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立刻退出閔宅,一條是遵照那人的吩咐,先到東面跨院中瞧瞧再說。

  他心中念頭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決定照著那人指示之言,向東跨院中走去。

  這是一座優美寂靜的院落,微風中花氣襲人,靜悄悄地,不見一點燈光。

  上官琦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直向第一座廂房中走去。

  房門大開,共放著四張大床,兩個床位上,已經有人。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那兩個床位上的人,並非躺著休息,而是盤膝打坐,竟是少林寺的高僧鐵木、凡木大師。

  但見兩人目光微閃,瞧了上官琦一眼,又緩緩閉上。

  上官琦近月連遇奇事,增長了不少閱歷,逕自走到近門處一張鋪位上,和衣躺下,拉開被子,蒙頭而睡。

  他這數年來,內功精進甚多,雖然一夜勞累奔走,但仍毫無睡意。輕啟棉被一角,望著兩個和尚。

  忽見左首床上一僧,口齒啟動,似在和另一個和尚談話,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上官琦心知兩人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交談,是以只見口齒啟動,卻不聞一點聲息。只見右首和尚微微一笑,轉臉一瞥上官琦,也用千里入密的工夫,答覆左面一僧問話。

  上官琦雖知這兩個和尚,法號鐵木、凡木大師,但哪一個是鐵木、哪一個是凡木,他卻無法弄得清楚。

  從兩人談話神情看來,上官琦已覺出兩個和尚是在談論自己,想是定已發現了自己在偷瞧兩人之事,心中忽然覺著不安起來,暗道:「我這樣偷瞧兩人,只怕人家心中十分不樂。」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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