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臥龍生 > 天涯俠侶 | 上页 下页
一〇七


  只見一個身著儒衫,頭戴方巾,手執折扇的人,一搖三擺的向前走去。

  伸手一摸,那參商劍仍然放在懷中,全身既無不適之感,亦未丟什麼重要之物,也就不放在心上。

  神武鏢局,矗立徐州西大街上,重門廣院,比起那群英樓,尤有過之。

  韓士公進得大門,鐵旗金鐶秦飛虎已得通報,親自迎了出來。

  此人久走江湖,禮數周到,不容韓士公引見,已抱拳說道:「這位想是林兄了?」

  林寒青急急還了一禮,道:「在下林寒青。」仔細看去,只見那秦飛虎,身軀高大,紫面濃眉,生像十分魁梧,雙目中神光湛湛,威猛中不失精干。

  韓士公道:「到此打擾秦兄──」

  秦飛虎接道:「什麼話,韓兄還要和兄弟見外不成,後廳中已擺好酒菜,兄弟已候駕甚久了!」側身相讓,韓士公也不再客氣,當先大步而行。

  敞開的後廳中,果然已擺好酒菜,一高一矮兩個勁裝漢子,早已在廳中相候。

  秦飛虎指著兩人道:「這兩位是兄弟局子裡最得力的助手,鐵刀童山,鐵腿陳進。」

  韓士公一抱拳道:「久仰,兩位師父大名。」

  童山、陳進急急還禮,道:「咱們久聞瘦猴王大名,今日有幸一會。」

  秦飛虎道:「幾位不用客套,咱們先入席再談。」牽著韓士公、林寒青,讓入上座,秦飛虎自坐主位,童山、陳進打橫直陪。

  韓士公端起酒杯,道:「兄弟借花獻佛,先敬諸位一杯。」

  林寒青暗道:「這些人豪放善飲,我不能掃了人家酒興。」舉杯就脣,還未喝下,忽見快刀童山眉頭一皺,臉色大變,手中酒杯,噹的一聲,跌落在地上。

  秦飛虎道:「童師父可是身體不適麼?」

  童山定了定神,道:「這位林兄──」伸手指著林寒青左腕,卻是接不下去。

  秦飛虎順著他手指望去,驚震尤過重山,手中酒杯,竟也跌落在地上。

  林寒青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不知是什麼毛病?」抬起左腕一看,只見左面袖口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白梅花,當下伸手拔了出來。

  秦飛虎頹然坐了下去,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林寒青手托白梅花,心中念頭電轉,暗道:「他們這等驚愕,定然為了這朵白梅花了。」

  只見那白梅花,雕工精緻,托在掌中,十分輕巧,不知用何物打成。

  韓士公經驗雖然廣博,但也是看不出這白梅花的來歷,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兄弟,這朵白梅花,從那裡來的?」

  林寒青搖搖頭道:「不知道!」忽然想起離開那群英樓時,被人撞了一下,接道:「咱們離開那群英樓時,兄弟在店門口被人撞了一下,也許就在那時候,被人在袖口上插下這一朵梅花。」

  韓士公拱手對秦飛虎道:「秦兄,這白梅花是何用意?」

  秦飛虎嘆道:「韓兄當真不知道麼?」

  韓士公被綠綾在那桃花居中,囚禁了數年之久,對江湖上新近之事,自無所聞,當下說道:「兄弟自是不知,難道還要故問不成?」

  秦飛虎突然抓過酒壺,仰起臉來,一口氣,把一壺陳年的佳釀,喝個點滴不存,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這白梅花,雕工精巧,雅致異常,但卻是死亡的標識,這白梅花出現的地方,決不留一個活口──」

  林寒青劍眉聳揚,道:「有這等事?」

  秦飛虎借那壺老酒,壯了不少膽子,道:「兄弟目睹這兩件慘事,都是和這朵白梅花有關,有次還是和童師父走在一起。」

  快刀童山道:「不──錯──這──回事──兄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牙齒打顫,這幾句話,說的結結巴巴,困苦無比。

  林寒青道:「兩位可否見告詳情?」快刀童山搖著頭,搶先說道:「我瞧是不用說了,不怕林兄見外,你也該去準備一下後事了──」

  他顫抖的目光,緩緩由秦飛虎的臉上掃過,道:「咱們是都該有──挖目之罪──」

  秦飛虎黯然點頭,道:「自挖雙目,可免慘死──」童山突然一探手,從腰間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向右腕刺去。

  林寒青身子一探,右手疾出,扣住了童山的左脈,一翻掌,奪下匕首。

  韓士公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冷說道:「咱們江湖上混,終日裡在刀下求生,先死何足畏,殺了頭也不過是碗大個疤,兩位嚇得這等模樣,那是趁快收山的好,不用開這鏢──」

  林寒青接道:「那人把這朵白梅花,插在兄弟的袖口之上,自然是找上了我,這和貴局何干?兩位──」

  他本想說兩位這等害怕,不知何意,但話未出口,那快刀童山道:「因為兄弟看到了這白梅花,見者挖目,觸者斷手,妄談者拔舌,妄聽者刺聾雙耳。」

  林寒青冷冷接道:「這是什麼人立的規矩?」

  童山道:「那白梅花的主人?」

  林寒青應聲說道:「誰是這白梅花的主人。」

  快刀童山,口齒啟動,卻是不敢說出聲來,從他神色之間看出,顯是心中十分憂急。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想是你怕那拔舌之苦,不說也就算了。」

  童山果然閉上雙目不言。

  韓士公突然說道:「兄弟,你可看到那撞你的人?」

  林寒青道:「是一位身著德衫,手搖折扇的書生人物。」

  秦飛虎訝然失聲道:「是位書生?」

  林寒青道:「是啊!不對麼?」

  秦飛虎閉口不再答話。

  林寒青眼看場面尷尬至極,回頭對韓士公道:「咱們走吧!」

  韓士公想到這段時日裡,遇上的故友、知友,個個都已非昔年的面目,太平堡的連環梭錢大同,把自己誘入羅網,差一點連林寒青也連累被害,這鐵旗金鐶秦飛虎,盛名卓著,神武鏢局,號稱當今第一大鏢局,行鏢遍及大江南北,秦飛虎獨創神武鏢局,以一雙鐵旗,和十二金杯稱雄武林數十年,交遊之廣,認人之多,一時無兩,想不到竟然對一朵小小的白梅花,畏如蛇蠍,愈想心中愈火,忍不住拂袖而起,冷哼一聲,說道:「堂堂的神武鏢局總鏢頭,竟然是這樣貪生怕事之輩,算我韓某人瞎眼,認人不清,咱們數十年的交往之情,也就從此一刀兩斷,今後各不相干。」袍袖一挑,一陣兵乓亂聲,席上的酒杯、酒壺,落了一地。

  此老性格,一言不合,竟然是要拂袖絕交而去。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