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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李中慧正想再行堅辭,那中年病婦卻已接口說道:「老身幾經思量,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比姑娘更適合的人。老身雖然一手把玄皇教擴展於大江南北,但教中弟子,卻是絕無一人見過我真正面目,這鐵盒中記述有詳細內情,李姑娘只一過目,就不難領導全教,我要借李姑娘的才智,毀去我建立的這一股邪惡勢力,如若能夠把他們引歸正途,為人間做上幾樁好事,那是最好不過,若遇冥頑不法之徒,李姑娘就早些下手,把他們處決就是,免得為武林留下禍患──」

  話至此處,突然一頓,兩道目光盯注在李中慧的臉上,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老身請求李姑娘能為蒼生謀命,也可為老身消減幾分罪孽。」

  這幾句話,說得虔誠無比,雙目中更是早已盛滿熱淚,雙手捧著鐵盒,走下軟榻,遞了過去。

  李中慧倒退著搖手說道:「這個如何使得?老前輩──」

  中年病婦道:「老身還有很多話,要告訴諸位,李姑娘先請接過鐵盒!」

  李中慧道:「這個晚輩實難遵命!老前輩還是快快收回!」

  那中年病婦道:「難道你不顧天下無數蒼生之命?難道你忍心看著武林中一場屠殺?難道你要迫老身抱恨以終?」

  李中慧只是搖手倒退,不肯接那鐵盒。

  只聽桑南樵冷哼一聲,道:「黃山世家,三代來俠譽不衰,但今日看來,卻是見面不如聞名,哼哼──」

  只聽那中年病婦長長嘆息一聲,打斷了桑南樵未完之言,接道:「李姑娘,這不是老身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和整個武林的劫運有關,玄皇教經老身十餘年苦心隱密培養,雖然不敢說實力足以傲視江湖,但也不可輕侮,除了玄皇教之外,另一股邪惡的勢力,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江湖之上膨脹,來勢滔滔,或已凌駕我們玄皇教之上,李姑娘如不肯屈就教主,玄皇教這股武林實力,勢必如開閘之虎,到處傷人,萬一被另一股成長邪惡勢力五毒宮,收為己用,武林中千年內,當無一天太平日子好過。」

  李中慧吃桑南樵冷諷熱嘲一激,再聽那中年病婦一番懇切之言,雖未答應,但人已不再向後退避,秀目神凝,望著那中年病婦。

  那中年病婦高舉鐵盒,道:「這心願一年前,我已決定,李姑娘為挽救這一番武林劫難,實在該當仁不讓,挺身而出。」

  李中慧心中怦然而動,長長嘆一口氣,道:「桑老前輩,德高望武功,都非晚輩能及,老前輩為什麼不把教主之位,讓他繼承?」

  桑南樵道:「老朽年登古稀,有如臨風殘燭、夕陽黃昏,豈能擔此大任?」

  那中年病婦道:「天下玄皇教的弟子,雖未見過他們教主之面,但總不能說連他們教主是男是女,都無法分辨出來吧!」

  她長長吁一口氣,不容李中慧接口,又搶先說道:「姑娘如肯答允老身之求,接掌教主之位,老身當代我那桑兄作主,要他附隨群尾,聽你調遣三年。」

  韓士公生具俠肝義膽,這一陣工夫,已聽出一些眉目,忍不住接口說道:「老猴兒為天下武林同道請命,請李姑娘答應下來吧!」

  李文揚輕聲嘆道:「妹妹,老前輩出於至誠,妹妹何妨先瞧那鐵盒中的存物,再作決定?」

  李中慧雙目眨動了一陣,道:「我如果答應下來,萬一才智不及,難當老前輩的心願,豈不有負厚望了?」

  韓士公道:「如若李姑娘繼承教主,老猴兒第一個願受驅使,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李文揚道:「妹妹如有為天下蒼生謀福之心,為兄亦願隨時效命。」

  桑南樵道:「老夫一諾千金,如若李姑娘承繼教主,老夫願遵主母之囑,為你效力三年。」

  李中慧緩緩把目光轉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林世兄有何高見?」

  林寒青沉吟了半晌道:「兄弟願以自由之身,從旁效命。」

  那中年病婦道:「李姑娘快請接過教中信物,老身還有下情奉告。」

  李中慧輕咬櫻脣,凝立片刻,突然泛現出一臉堅決,道:「好吧!我答應──」一句話似是用盡了她全身氣力。

  那中年病婦喜道:「姑娘肯接受玄皇教主之位,實乃武林蒼生之福,老身也可完了一個心願。」恭恭敬敬把鐵盒遞了上去。

  李中慧雙手接過鐵盒,不禁輜然淚下,她心中明白,這一接任玄皇教主,實是她一生命運的轉變,今後一切,都將為全教著想,難再兼顧到私人的理想。

  韓士公豪氣干雲的縱聲而笑,道:「俗語有土中難藏夜明珠,姑娘才華絕世,老朽相識數日,已然心折,想不到人心如一,竟是有人早就傾折於姑娘的才華之下了──」忽見李中慧淚珠滾滾而下,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他見李中慧小小年紀,竟然接下了一教之主的尊高之位,連那名動三山五嶽的十方老人桑南樵,也要聽命於她,此等榮譽之事,是何等的難求,心中代她歡喜,見她淚珠滾滾而下,心中大感茫然。

  李文揚了解妹妹為人,向喜獨行其是,這一接玄皇教主,定然是忙碌異常,祇怕是難再有悠遊山水的雅興,她費盡苦心,在黃山築建的百鳥書院,祇怕也難得有暇去長居讀書了,當下輕輕一嘆,慰道:「妹妹不用悲苦,咱們李氏家風,向是鐵肩擔正義,衛道俠自居,雖然以上三代,儘皆遭人暗算,但並未改變咱們李氏家風,妹妹才智絕人,勝過為兄,今日接掌玄皇教主,為武林同道謀福,遂行其志,當可傳言千古,為兄願盡所能,作妹先驅。」

  他這幾句話,說的大義凜然,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韓士公高聲說道:「老猴兒願入玄皇教下,聽候姑娘差遣。」

  桑南樵似是也被李文揚這幾句話,激厲起豪壯之氣,獨目中神光閃閃,說道:「黃山世家的盛名,歷百年而不衰,並存於武林九大門派之間,光輝猶有過之,其名實非虛獲。」

  這些豪壯、頌讚之言,並未能使李中慧轉悲為喜,只聽她嚶的一聲,叫道:「哥哥呀!女子無才便是德,小妹今日要改它一字,女子無才便是福了。」

  李文揚茫然說道:「這個小兄還不太瞭然。」

  李中慧突然一拭臉上淚痕,道:「哥哥不知也罷。」目光一掠林寒青,轉注到那中年病婦臉上,緩緩說道:「老前輩還有什麼訓教之言,晚輩這裡洗耳恭聽了。」

  林寒青只覺李中慧那一眼,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一般,刺入了他心的深處,他何嘗不為李文揚、韓士公的豪氣所感,但感到自己茫然的身世,以及周簧隱隱暗示出自己身負大仇之言,祇怕日後難免要有獨行其是之舉,如若今回答允效力玄皇教下,一諾千金,豈能反悔,或將對自己日後行動,有所束縛,同時他又覺出了李中慧對自己似有甚深的敵視之意,答應聽命於她,於己於人,都無好處,他心中苦楚,難對人言,只好裝出一付冷漠之態,坐視不言。

  只聽那中年病婦長長嘆息一聲,道:「李姑娘,從此刻起,你已是玄皇教主了,姑娘出身武林世家,一諾之言,信守不渝,也用不著那些繁文褥節,按我玄皇教中規矩,開壇授位了。」

  李中慧道:「老前輩只管放心,晚輩既然答應了,自是終生全力以赴,老前輩病中虛弱,這開壇授位之舉,只有從權免去了。」

  那中年病婦道:「好!開壇授位,雖可免去,但教中禮不可廢,姑娘先請受我一拜。」說話之間,竟然真的拜了下去。

  只見桑南樵和那美艷少女,齊齊隨著那中年病婦拜了下去。

  李中慧知是教中規矩,也不堅辭,還了半禮,道:「諸位快快請起。」

  那中年病婦站起身子,長長吁一口氣,道:「老身總算完成了一件心願──」緩步退回軟榻之上,接道:「老身現在要告訴諸位,數十年一段武林祕辛了。」

  室中群豪,個個凝神靜聽,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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