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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白髮龍婆道:「一個人連被削去了三隻長劍,難道還不用認敗不成?」

  天鶴道長莊嚴的接道:「當貧道取過第四柄長劍時,令妹忽然又出了花樣,用劍指著貧道,提出賭約,就她自入中原以來,所遇勁敵之中,貧道應列首席,如若再被她削去第四柄長劍,就要貧道還著俗裝,追隨於她,終生為奴。」

  他輕輕嘆息一聲,仰望著西天晚霞,接道:「請問賢夫婦一句,這等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岔道雖天性淡泊,不願爭霸武林,逐名江湖,但也不甘受此羞辱,因此,在最後一場比武中,貧道不得不盡出全力,和她硬拼,在那一場決戰之中,貧道幸勝一招,失手傷了令妹。」

  白髮龍婆黯然一嘆,道:「你當真是在武功上勝了她麼?」

  天鶴道長道:「貧道生性不善謊言,那一招勝來驚險萬狀,貧道用幸勝二字,並非是謙虛之詞。」

  白髮龍婆道:「但我義妹自從和你比劍之後,從此就未在江湖露臉,如非被害,那裡去了?」

  天鶴道長沉吟了一陣,道:「令妹失手落敗之後,心中大是忿慨,匆匆下山而去,令妹的為人,雖然是狂傲了一些,但貧道對她仍然是十分敬慕。」

  白髮龍婆似是漸為天鶴道長的言詞所動,火氣大減,平和地說道:「你敬慕她什麼?」

  天鶴道長道:「令妹雖然敗了一招,但她身著天龍甲,刀劍難傷,儘可揮劍再戰,可是她卻願認輸,自承比劍失敗,下山而去,此等磊落俠風,留給了貧道極深的仰慕。」

  白髮龍婆接道:「這就是了,你可知道她的下落麼?」

  天鶴道長沉吟了一陣,道:「不知道。」

  白髮龍婆道:「據老身所得的傳言,我那義妹,傷在你淬毒的飛劍之下,她雖有天龍寶甲護身,但卻無法盡掩全身──」

  天鶴道長道:「貧道雖會拋磚飛劍之技,但在生平對敵之中,從未用過。」

  白髮龍婆道:「不論那傳言是否真實,但我義妹自和你動手之後,就未再出現於江湖之上,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們登門尋人,亦不是無事生非──」微微一頓,接道:「天龍甲、魚腸劍,也隨我義妹的消失,下落不明,我們明查暗訪了數年之久,別無可循之路,你天鶴道長是唯一可尋的線索。」

  天鶴道長淡然一笑,道:「貧道已然說盡胸中所知,賢夫婦如若不信,那也是無法之事!」

  白髮龍婆回頭望了那長髯老翁一眼,道:「喂!老頭了,這件事該怎麼辦?」

  那長髯老翁慢條斯理的又裝上一鍋子的煙葉,晃燃火折子,狠命的抽了兩口煙,緩緩接道:「依我瞧,咱們有兩個法子,你如相信他的話,事情到此為止,咱們也不用再費工夫,找尋你那義妹和二寶下落,如若你不信他,咱們就硬逼著他要人──」

  白髮龍婆怒道:「你這不是等於沒說麼?」

  白髮老翁又抽了一大口煙,噴出滿口濃霧,接道:「是呀!你也從來沒有聽過我的主意。」

  白髮龍婆一頓鐵拐,道:「老不死的,我問你信不信天鶴道長的話?」

  長髯老人道:「這個麼,我只信他一半。」

  白髮龍婆奇道:「為什麼?信就信,不信就是不信,怎麼只信一半呢?」

  長髯老翁道:「他說的一大半都是實話,他既未暗算你那義妹,也未得到二寶,但他卻知道玄衣龍女的下落──」

  白髮龍婆道:「你怎麼知道?」

  長髯老翁哈哈大笑,道:「難道我這大半輩子江湖是白跑了麼?」

  白髮龍婆緩緩把目光投注到天鶴道長的臉上,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知道我那義妹下落麼?」

  天鶴道長面上的顏色微變,仰望長空,沉思了良久,緩緩的答道:「當時貧道並不知道──」

  白髮龍婆厲聲接道:「以後呢?」

  天鶴道長道:「以後貧道倒是聽到了她的下落。」

  白髮龍婆道:「她現在何處?」

  天鶴道長收回投注在長空中的兩道目光,轉望著那長髯老翁和白髮龍婆,道:「令妹未再在江湖上出現,那是因為她已消去了爭強鬥狠之心,不願再以清白的女兒身,混跡於江湖之中──」

  白髮龍婆一心想著二寶,恨不得天鶴道長在一句話中,就說出玄衣龍女的下落,好追去問問她二寶下落。

  她心中愈急,愈覺著天鶴道長的答話緩慢,忍不住接口喝道:「她現在何處?快說!」

  天鶴道長微微抬頭,把目光投注向遠天深處,接道:「貧道耳聞此事,真像亦不瞭然,賢夫婦既能查出玄衣龍女和貧道動手之事,想來查出她的下落,並非什麼難事。」

  那不停吞雲吐霧的白髯老翁,似是唯恐天下不亂,張口噴出一嘴濃煙,煙霧凝結不散,幻出一座人形模樣,向上升去,此時山風忽停,那人形煙氣,一直上昇了一丈左右,才散飄而去,騰出了一張大嘴巴來,緩緩接道:「怎麼樣?我沒猜錯吧!人家雖然知道,不肯告訴你也是枉然。」

  白髮龍婆眉宇間泛現出一片殺機,蕭蕭白髮無風自動,舉起了手中的鐵拐,雙目中眼神如電,盯住在天鶴道長的身上,

  冷冷的喝道:「好哇!你是知道不肯說了?」

  天鶴道長道:「玄衣龍女好好的活在世上,但兩位尋了很多年,卻一直未能找到她的下落,據貧道想來,她早該知道兩位苦苦尋她之事,但她卻不肯出面和兩位相見,這說明了兩件事,一是她不願和兩位相晤。二則胸有苦衷,不便再見賢夫婦,貧道在未得人同意之前,自是不便擅作主意,洩露她的安居之處。」

  這幾句話,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天南雙俠,他雖知玄衣龍女的下落,但卻不願說出。

  白髮龍婆緩緩移近天鶴道長,冷然接道:「你既不肯說出她的下落,我將找你要人。」

  天鶴道長肅然接道:「賢夫婦如能給貧道三天時間,貧道定當給兩位一個圓滿的答覆,或可促她和兩位一見。」

  白髮龍婆厲聲喝道:「我們找了她數十年,踏破鐵鞋,走遍了天涯海角,此時片刻也難等待,我要立時見她。」

  天鶴道長道:「這個,請恕貧道礙難應命!」

  白髮龍婆一頓手中的龍頭枴杖,全身微微的抖動起來,肅冷的說道:「你不肯說出我義妹的下落,分明是有意吞下我們天南二寶──」她心情的激動,形露於形色之間,但言詞清晰,忿而不亂。

  天鶴道長道:「貧道出家人,一無爭霸武林之心,二無揚名江湖之意,魚腸劍、天龍甲,雖被武林目為二寶,但貧道並無羨慕偷覷之心,賢夫婦如不允貧道三日限約,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說話的神情嚴肅、真誠,使人一聽之下,無法不信。

  白髮龍婆激動的神情,逐漸的平復下來,仰臉望天,沉思了一陣,突然一頓龍頭拐,回頭對那白髯老翁說道:「老頭子,咱們走啦!三天後再來連雲廬討教。」

  天鶴道長合掌當胸,肅然接道:「貧道生平不打誑語,三日後賢夫婦只要能登此山峰一步,貧道定當奉告那玄衣龍女的下落。」

  那白髯老翁仰面噴出兩口濃煙,哈哈大笑,道:「道長雖然甚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江南第一名劍之名,早已傳誦於武林之間,三日後老夫等當來討教。」

  天鶴上人道:「恕貧道不遠送了。」

  語聲未歇,兩條人影,已聯袂躍起,去勢奇快,眨眼間,已消失峰下不見。

  天鶴道長目睹兩人去後,轉過身子緩步向韓士公和林寒青停身之處走來。

  韓士公見聞廣博,已然看出天鶴道長面泛不豫之色,當下一抱拳,道:「在下等初到連雲廬上,不悉山中規矩,如有冒犯之處,還望道長海涵一二。」

  天鶴道長嚴肅的臉上,緩緩綻開一絲笑意,道:「兩位請回茅舍中去吧!」轉身而行,步入了正中一處茅舍中去。

  三個道童緊緊追隨在天鶴道長身後,齊入那正中一座茅舍之中。

  韓士公低聲對林寒青道:「老弟,這天南雙俠,你可曾聽人說過麼?」

  林寒青道:「在下初入江湖,對武林中的人物,認識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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