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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這二十個三手怪人,俱是「萬花宮」的舊主人佟公常所遺,谷寒香接掌門戶後,因無力恢復其形體,因而任其留在宮內,既未遣散,亦未帶下山去。

  這兩隊怪人奔到花叢之外,包九峰舉手一揮,口中發出「吱吱絲絲」的一聲輕響,兩隊怪人頓時一左一右,奔到谷寒香面壁的那座小洞兩旁站定,目光齊注著陰手一魔等四人,口中齊發一種含混不清的輕呼之聲。

  忽聽龐士沖冷冷一笑,道:「你們兩個老廢物,昔日幸逃一死,如今再度出來現世,大概是練成了幾手絕藝吧?」

  原來那全身黑衣,枯瘦如柴的白眉老者,乃是鬼老水寒,那身著土色長衫,臉色金黃的老人,乃是人魔伍獨,這兩人昔日為了爭奪「問心子」,都與龐士沖交過手,後為龐士沖所敗,兩人一氣之下,遠離中原,埋首北極冰天雪地之中,精研寒陰神功二三十年。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鬼老水寒陰沉沉低笑半晌,道:「龐老兒,今日天假其便,你我間的千筆帳化作一筆。」他語音微頓,傲然道:「念你找尋『寒犀刀』不無微勞,我兄弟論功行賞,給你佔一點便宜就是。」

  龐士沖雙目一翻,仰望當頭幾顆殘星,慢吞吞地道:「怎麼?你兩個老廢物要伸出脖子,讓老夫砍下你們的腦袋當溺器嗎?」

  鬼老水寒白眉怒聳,獰聲道:「老兒莫圖嘴皮子痛快,我兄弟站在此處,任你揀上一個,勝得了我兄弟的寒陰神功,今夜就放你一條生路。」

  忽聽人魔伍獨道:「水兄也太性急了,連本帶利,包在兄弟身上如何?」

  他兩道青冷的目光,轉投到龐士沖臉上,道:「龐老兒,你先將谷寒香那女娃叫出來,姓伍的有話問她。」

  龐士沖聞言之下,心中暗暗忖道:「那山腹明明中空,老夫激那丫頭枯坐十日,原望她靜極生慧,找出山腹開啟的門戶,誰知她心浮氣躁,根本體察不出老夫的用意。」

  轉念之下,不禁暗暗一嘆,掉頭向那洞口叫道:「谷寒香,老夫昔日的手下敗將,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兩個廢物,請你出洞答話。」

  谷寒香面對石壁,看不到眾人形貌,不過由三人對答之間,業已聽出是水寒和伍獨兩人,這時依然端坐不動,揚聲問道:「龐士沖,咱們的賭約還算不算?」

  龐士沖怒聲道:「你要算就算,不算拉到!」

  毒火成全向洞口凝注一眼,突然雙掌一合,向外一分,縱聲道:「谷寒香,什麼賭約?相好的到齊了,你藏頭露尾,難道是怕羞不成?」說話中,一陣勁風應手而出,將花叢吹得齊中分開,朝兩旁伏臥,露出了那個石洞。

  毒火成全等四人,無不身負上乘內功,每人的目力都大異尋常,就這一眼之下,俱已將石洞中的景況,看得巨細無遺。

  谷寒香雖是背著身子,但從花叢拂動的聲音,亦能得知毒火成全的舉動。

  耳聽他口出污穢之言,芳心之內,震怒萬分,不禁雙手一按地面,由洞口倒射而出。

  她身影一現,毒火成全等人反而默然無語,十餘道目光齊皆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全都等待她最先開口講話。

  倏地,一陣疾促的衣襟飄風之聲響起,酆秋和那兩隊三手怪人,齊齊移步,擁立到她的身側。

  龐士沖目射神光,朝她凝注半晌,肅然的臉上,微微泛現出一縷憐憫之色,道:「你枯坐五日,神情倒不萎頓,看來那酸丁的打坐姿勢,另有一種奧妙。」

  谷寒香冷冷地道:「咱們的賭約祇得作罷了。」目光一轉,落在鬼老水寒與人魔伍獨身上,說道:「兩位怎樣稱呼,夤夜造訪,未知有何見教?」

  鬼老水寒與人魔伍獨似乎突然之間,為她的美色所迷,自己變作了另外一人,只見他兩人相視一眼,神色之間,好似都不知如何措詞,始才不致唐突佳人。

  頓了一頓,人魔伍獨突然雙手一拱,搶著說道:「老朽名叫伍獨。」伸手向鬼老水寒一指,接道:「這一位大名水寒,江湖朋友都稱作鬼老。」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久仰二位的大名,但不知寵降『萬花宮』因了何事?」

  人魔伍獨沉吟了一陣,道:「說來事情不大,但有三樁之多。」他仰起臉來,乾笑一聲,接道:「一來那位酆秋兄乃是我等的同道至交,耳聞他落於了谷姑娘手內,我等若不前來一看究竟,難免有失朋友間的義氣──」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酆秋人在此地,他安然無恙,兩位應該放心了。」

  人魔伍獨聞言一怔,轉眼向酆秋望了過去。

  鬼老水寒忽然揚聲叫道:「酆兄,你還識得兄弟嗎?」

  酆秋痴痴獃呆,哪裡知道答應,他頭覆黑罩,眾人無法瞧出他臉上的神情,亦不知他是否聽到了鬼老水寒的話。

  谷寒香陡地陰陰一笑,移目向陰手一魔道:「你與酆秋也是舊識,何不將『向心露』的解藥,與他服上一粒?」

  陰手一魔未料她講出這等口是心非的話,但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甚擅心機之人,略一轉念,頓時由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朝谷寒香拋了過去。

  谷寒香玉手一伸,接住那粒藥丸瞧了一瞧,突然兩道秀眉微微一翹,沉吟不語。

  毒火成全挨了龐士沖碎石開碑的一掌,被谷寒香半途撇下,心中原已對她恨至極處,誓欲將她碎屍成段,始才甘心,豈料此刻面面相覷,心頭的激憤,倏地化為烏有了。

  他敞聲一笑,顯示自己內傷已復,功力猶在,接著笑聲道:「谷寒香,快將解藥給酆兄服下,咱們老友重聚,急著敘舊一番。」

  谷寒香冷冷望他一眼,突然伸手懷中,另外摸出了一粒藥丸。

  只見她手托兩粒藥丸,仔細審視半晌,忽然目光一抬,望住陰手一魔,道:「你前次交給我的解藥是一種,這次給的又是另外一種,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

  陰手一魔明知她不會解救酆秋,因而大大方方地拿出一粒解藥,當著眾人面前,正要瞧瞧她如何抵賴,詎料她胡亂拿出一粒藥丸,使這等以假亂真之計,他雖老奸巨猾,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辯駁。

  忽聽谷寒香冷笑道:「難道你一種毒藥,卻有兩種解藥不成?」

  陰手一魔怒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這種含沙射影,羅織罪名的辦法,騙得了誰?」

  鬼老水寒,人魔伍獨,以及毒火成全等人,都知谷寒香在使弄狡獪,但因她風華蓋世,美絕天人,色不迷人人自迷之下,三人俱覺她狡黠得令人可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人魔伍獨笑聲一歇,高聲道:「陰手兄,解鈴還須繫鈴人,是你的『向心露』,還是由你親手解救吧!」

  他面龐一轉,朝谷寒香眉開眼笑,柔聲說道:「你儘管放心,有老朽在此,包管酆兄神智清醒之後,不會向你算帳,而且只等此間事了,老朽同心協力,助你報仇雪恨,以嘗夙願。」

  谷寒香任他睜眼說夢話,卻自眼望陰手一魔,冷然發笑。

  陰手一魔目光一掃人魔伍獨,心中暗暗罵道:「老匹夫,你只管消遣老夫,有一日你落入這丫頭的手內,自有你的罪受。」

  心中在罵,口中卻淡淡地道:「我姑且一試,酆兄神智已失,制他不住,也難以逼他就範──」說話中,重又取出一粒解藥,緩步向酆秋身前走去,眼中射出一片友善的光芒,一面輕言細語地道:「酆兄,兄弟陰手一魔,與你多年至交,如今特來救你脫卻厄難──」他喃喃自語,尚未走近酆秋身前,忽見酆秋雙目之內,凶光四射,左足斜跨,擋在谷寒香身前,「呼」的一掌,劈空猛擊過來。

  陰手一魔一聽那掌風初起,即帶呼嘯澎湃之聲,不禁心頭大駭,雙足猛一點地,擰身倒射而回,只見一陣狂猛的掌飆,直向陰手一魔先頭立身之處撲去,陰手一魔離地而起,酆秋頓時手腕一震,縮掌向後一收,那陣狂猛的掌飆突在原地一陣迴旋,須臾消散不見,數尺外的花草木石,也不過略晃即止。

  眾人面面相覷全都作聲不得,連谷寒香與陰手一魔二人,也都暗暗翹眉,不知酆秋何以突然將掌力練得如此剛猛,並且收發由心,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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