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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但龐士沖大喝一聲,雙掌猛地一揮,劈了一陣倒海狂瀾般的勁力,直對毒火成全擊出的暗器撞去。

  毒火成全內力已竭,暗器出手,頓時張口噴了一股紫血,接著慘叫一聲,猛地往路旁滾去。

  原來毒火成全的暗器過於霸道,龐士沖與谷寒香二人,都對他存有幾分憚忌之心,兩人皆無制得住他的把握,因而龐士沖一掃平日那種大模大樣,竟然暗中蓄勢凝功,出其不意的猝然一擊,谷寒香雖已聽到他出聲求助,亦不急於回頭馳援。

  毒火成全力盡筋疲,腕力已甚軟弱,龐士沖傾力一掌,頓時將他打出的白磷箭和奪魂子母梭,悉數反震回來,銀芒藍焰爆閃中,一支白磷箭首先擦過右頰,將耳朵鏟下了老大的一片,血肉模糊,痛徹心肺。

  龐士沖存了先聲奪人,殺雞儆猴之心,不待毒火成全翻身站起,晃身向前,掄手又是一掌,直向毒火成全右肩擊下。

  只聽毒火成全慘哼一聲,身子被擊落在地,噴了一口黑血,再也無力爬起。

  龐士沖一掌擊過,掉頭又向陰手一魔追去,陰手一魔早成了驚弓之鳥,眼見龐士沖襲擊毒火成全,非但不轉向後,反而加疾朝谷寒香奔去。

  谷寒香早知要擺脫龐士沖決非易事,這刻回身立定,靜待他追上前去,酆秋似是對龐士沖起了一種特別的憎恨,他兩眼之內,滿含怨毒,盯注龐士沖一瞬不瞬,陰沉之狀較谷寒香更為可怕。

  陰手一魔連縱數步,跳近谷寒香身旁,掉首一顧,龐士沖亦已跟蹤追到,立在兩三丈處。

  忽聽谷寒香冷冷說道:「龐士沖,你還不動手,想要等待什麼?」

  龐士沖雙眉一剔,道:「老夫想等你良知覺醒,自行悔悟,交還老夫的寶物。」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你口口聲聲,咬定『問心子』係你所有,空口無憑,教我如何相信?」

  只見龐士沖的臉色,在瞬息之間,連連轉變,恨怒交加,陰森之極。

  半晌之後,他忽然沉聲一嘆,軟弱無力地道:「老夫連敗中原武林十餘高手,將『問心子』奪到手中,那是中原武林人盡皆知的事──」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只知『問心子』是我大哥的遺物,那也是千真萬確的事,想我谷寒香雖然不講情理,我大哥卻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他絕不會做出於心有愧的事。」

  龐士沖仰首望天,默然片刻之後,突然嘆道:「這是老夫終生抱憾之事,唉!如果你當真不知『問心子』怎會落於胡柏齡手內,待到老夫臨死之時,再將其中的原委告訴於人。」

  他語音一頓,重又目光一抬,望了望東方昇起的朝陽,悠悠的道:「也罷,老夫將那狗屁書生的遺珍,全部相贈給你,不過老夫要與你同道取寶──」

  谷寒香秀眉微翹,訝然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龐士沖冷冷地道:「老夫為了那狗屁遺珍,浪費了半生時光,若不看它一眼,實是死難瞑目。」

  他微微一頓,突然又露出疲憊之色,道:「依你所料,那個名喚三妙書生的東西,可能遺下一些什麼?」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老怪物怎麼弄的,瞧他時陰時晴,神思不寧,哪裡像一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

  轉念之際,微微一哂,反口問道:「如果三妙書生遺下了畢生的武學結晶,你將如何?」

  龐士沖嘴脣一撇,夷然不屑地道:「武功練到老夫這等境界,當世之內,業已罕有敵手了,再練下去,又有什麼意思?而且老夫行將就木,豈會留下話柄,再學旁人的武功。」

  谷寒香恍然笑道:「這點我倒未曾想到,學了旁人的武功,便算別人門下的弟子,對人來說,那確是大不合算的事。」

  龐士沖皺了皺眉,道:「老夫笑你原是天仙似的女子,可惜一旦仇火蒙心,立時變得醜怪無比。」他將手一擺,止住谷寒香發作,繼續道:「你只管放心,天下的英雄,絕不止胡柏齡一個,老夫說話算話,任何武學秘籍之類的東西,全都歸你所有。」

  谷寒香狡黠的一笑,道:「若有什麼駐顏不老,祛病延年的靈丹妙藥──」

  龐士沖連連擺手,道:「老夫活夠了,祇想早日了卻一點恩怨,離開這混濁的塵世,便是有了長生不老的仙丹,老夫也點滴不取。」

  谷寒香聞言一愣,忽然轉面朝陰手一魔道:「我是將死之人,無時不急思解脫,真有什麼靈丹藥,統統都讓給你吧。」說著探手懷中,摸出一個白玉小瓶,拔開瓶塞,傾出了一粒紅色的丹丸。

  谷寒香目光陰冷,靜靜的望了陰手一魔片刻,道:「與虎為伴,我實在放心不下,你若想我信任於你,須得立即將這丹丸吞下。」

  陰手一魔連退兩步,道:「在下之心,可表天日,谷盟主何須相疑?」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久闖江湖,何必多說廢話,落人笑柄。」陰手一魔道:「憑谷盟主與酆秋二人之力,似非龐士沖之敵,瞧眼下的形勢,合則兩利,分則彼此無益。」

  谷寒香突然玉面一沉,雙目之內,殺機迸射,揮手道:「顧惜性命,何必貪心?你趕緊離開,下次在我眼前出現,我必傾全力取你的性命。」

  陰手一魔見她講得斬金截鐵,知道若不立即走開,難免招致殺身之禍,當下暗暗咒罵一聲,一言不發,扭頭如飛而去。

  只見龐士沖嘿嘿笑道:「翻臉成仇,的確有趣得很。」

  谷寒香漠然道:「你是否有點心寒?」

  龐士沖哼了一聲,道:「老夫心寒什麼,不取你的性命,已經是天大的異數。」

  谷寒香冷然一笑,道:「這粒丹丸,毒絕天下,服下之後,若不沾染血腥,可保百日的性命,不過一沾血腥,頓時便得毒發身死。」

  龐士沖仰天一笑,道:「好東西!你快服下,老夫是絕對不敢領教的。」

  谷寒香注目望他一眼,忽以指甲在丹丸上一劃,將丹丸割為兩半,然後自行吞下一半,將另一半朝龐士沖擲了過去。

  龐士沖接住半粒丹丸,不勝詫異地道:「你這丫頭,可算是天下最為狡詐之人──」

  谷寒香慘然一笑,道:「三妙遺珍,我是勢在必得了。」說著目光一轉,朝遠處的毒火成全望了一眼,見他業已悄然躍起,往回路疾步奔去。

  她冷冰冰的笑了一笑,收回目光,道:「我也不管你與我大哥之間,究竟有點什麼糾葛,你要動手,只管請便,要想同取三妙遺物,少不了先將這半粒藥丸吞下。」

  龐士沖沉聲一哼,將那半粒朱紅丹丸投入口內,吞了下去。

  谷寒香目凝神光,盯在他的臉上,看出他確實已將藥丸吞下,方始含笑道:「自今以後,你須以陰手傷人,別令血腥沾到身上,取到三妙遺物後,我立即將解毒的單方告訴給你。」

  她語音一頓,探手入懷,取出貼肉佩在胸前絲囊,一面神情漠然地道:「除了武功圖籍之外,我一概不要,而且看過的拳經劍訣,俱都交還給你。」

  龐士沖對她的話豈能相信,冷笑一聲,語含譏誚地道:「原來你的心腸並不太壞,老夫倒是看錯你了。」

  谷寒香緩緩地拆絲囊,取出那粒銀光燦爛,上面刻著一條八爪飛龍的「問心子」,仔細地反覆審視。重又伸手懷中,取出那個破布小包,打開一看,果見其中藏的,是那半截寒犀小刀。

  她左手持「問心子」,右手持定「寒犀刀」,將刀口按於球上,手指貫勁,將「問心子」徐徐一轉。

  天材地寶,果是不同凡俗,但聽「嗤」的一聲微響,那「問心子」隨著她的手指轉動,頓時被齊中割開。

  谷寒香目光到處,發覺「問心子」果然中空,而且其中藏了一團白綾似的物體,但是年日過久,那團白綾已經變成了淡黃顏色。

  她心頭怦怦跳動,偷眼向龐士沖一瞥,見他目光如兩道冷電,向四處掃視不已,對於自己,反而視若無睹,於是匆匆收起「問心子」的外殼和「寒犀刀」,將那團陳舊的白綾攤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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