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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丁一魂聽她語意不善,不覺淡然一笑,道:「小兄奉恩師之命,持符傳令,行至豫南,適遇成老前輩有事差遣,耽擱數日,尚請師妹恕罪。」言外之意,是令符雖在身上,卻不能繳還與她。

  范家莊一面的人,俱想得知「迷蹤谷」的內情,此時瞧出他們內部矛盾頗深,不禁同是暗暗心喜,冷眼旁觀,不插一語。

  毒火成全見谷寒香果然天生絕色,人世罕見,私心之內,亦是暗暗竊喜,深感此行不虛,美景在望,只有陰手一魔一人,一會偷瞥龐士沖一眼,一會看看谷寒香,一會又四面巡梭,打量逃遁的道路。

  正當各人暗懷鬼胎,自作盤算之際,谷寒香突然轉眼朝酆秋一望,秀目之內,迸出兩道陰沉沉的煞氣,玉掌微揚,輕輕向下一斬。

  酆秋一見她的眼神和手勢,略微一頓,立時低嘯一聲,猛地朝著丁一魂撲去。

  丁一魂睹狀之下,既驚且怒,當即左足一橫,倏地一個「維摩步」,右掌疾揮,直對酆秋胸口擊去。

  這一掌凌厲無匹,雄渾的掌力,應手而起,怒潮洶湧一般,徑往酆秋胸口撞去。

  然而,他的武功,乃是酆秋親手所傳,這般對面發招,豈能傷得酆秋絲毫。

  但見酆秋左手一翻,霍地抓住了丁一魂的腕脈,右掌一揮,也是一掌直擊過去。

  丁一魂一見這身著黑色寬袍,頭帶黑色面罩之人,心頭即怦然跳動,大有似曾相識之感,這時見他一招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雖然手法普通,但卻極感眼熟,心頭大駭之際,又見他一掌當胸襲至。

  這擊來的一掌,與自己擊去的一掌一模一樣,毫無二致,讓過胸口要害之處。

  只聽「啪」的一聲,酆秋一掌擊在丁一魂肩上,打得他慘呼一聲,張口噴出一股血箭,身子仰天便倒!

  酆秋左手一帶,將丁一魂的身子霍地拖了回來,右掌一揮,猛然向他天靈蓋上擊下。

  丁一魂挨了一掌,肩骨已被擊得粉碎,眼看這第二掌電閃而下,不禁雙目一閉,脫口叫出一聲「師父!」

  這一來一去,不過瞬息間的事,毒火成全驚詫欲絕,剛剛縱身撲來,忽聽丁一魂口喚師父,不禁心頭一怔,半途中身形頓了下來。

  就在酆秋的手掌已快觸及丁一魂的頂心之際,谷寒香突然閃身上前,伸手向酆秋的腕脈上拂去,酆秋的反應靈敏之極,谷寒香手勢才起,他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左手一鬆往一旁飄退數尺。

  丁一魂身子晃了兩晃,終於站穩,雙目噴火,在酆秋與谷寒香兩人臉上,掃來掃去。

  只見谷寒香玉容之上,露出一個冷酷的微笑,道:「丁一魂,如今你明白了嗎?」

  丁一魂口中亂嚼,嘴角鮮血涔涔而下,半晌之後,猛一點頭,道:「丁某明白!」

  谷寒香冷笑一聲,道:「你明白就好,我只問你,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丁一魂朝酆秋望了半晌,但見他紋風不動,彷彿一座漆黑的石像,一對閃閃生光的眸子,牢牢地盯在谷寒香身上,生似惟恐她會出其不意,撇下他獨自離去似的。

  丁一魂血紅的雙睛一轉,重又投注在谷寒香面上,切齒道:「丁某對自己的生死,並不介意──」

  谷寒香截住他的話頭,道:「這麼說來,你是想死了。」

  丁一魂重又猛一點頭,沉重地道:「丁某想活!」

  谷寒香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想活的目的何在,只要你不願死,在你目的未達之前,先須聽我的指令行事。」

  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接道:「如今你先將豫南道上的人帶走,依照原訂的計劃去做,四月初八之前,務必將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二人,邀至『迷蹤谷』內,其餘的事,你自行酌量,結果如何,咱們各憑命運!」說罷之後,將手揮了一揮。

  丁一魂頓了俄頃,倏地朝著酆秋撲身一拜,眼看他毫不理睬,形同未覺,祇得牙根一咬,翻身站起,轉朝自己帶來的那批人道:「諸位請隨丁某離開此地。」

  在場之人,都已明白這黑衣蒙面之人,即是黑道巨擘,威鎮綠林數十年的酆秋,而且也都隱約知道,谷寒香已經控制了他的心神,成了他絕對的主宰。

  那批豫南道上的綠林人物,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後,對於谷寒香其人,業已萌出一種敬鬼神而遠之的心情,一聽谷寒香下令自己等先行撤退,頓時躬身行禮,齊齊告退。

  丁一魂誰也不打招呼,一言不發,領著那批人疾奔而去,轉眼工夫出了視線之外。

  谷寒香玉容一冷,緩緩地轉向金陽道長,道:「『迷蹤谷』與武當派之爭,道長諒必知情,但不知道長有何見教?」

  金陽道長與她目光一接,倏地眼簾一垂,肅然道:「金陽意欲請教一句,不知貧道那個白陽師弟,如今是否尚在人世?」

  谷寒香道:「兩三月內,無性命之憂,道長是否有意,將這段梁子就地解決?」

  金陽道長搖了搖頭,淡然道:「貧道奉掌門師兄之命,在此相待,準於三月初一,至『迷蹤谷』拜會夫人,是以此時此地,貧道不敢提敝師弟白陽之事。」

  谷寒香道:「令師弟現在『迷蹤谷』內,此時論及這樁事情,確是難切實際。」她略一停頓,接著冷聲道:「谷寒香既不在期前傷害令師弟的性命,不過有一點要請道長留意,『迷蹤谷』乃是天下綠林的總寨,盜賊淵藪,最忌有人窺探,此中關礙,道長諒必能夠體會。」

  金陽道長冷冷一笑,抬眼在她面上一掠,旋又目光一垂,道:「武當派確曾派了兩名弟子北上,不過目的僅在投書,想來不致觸犯貴寨的禁忌。」

  谷寒香冷冷一笑,心中暗忖道:「那書信之內,諒必定期拜山之意,自己在三月初一之前趕回谷內,也就是了。」

  心念一轉,回眸一掃毒火成全,見他右掌之內,尚自握住那粒小小的「驚天魔火彈」,不禁莞爾一笑,道:「成兄的毒火暗器,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見面勝似聞名,實在令人傾佩。」

  毒火成全見她剛剛還是冷若冰霜,煞氣盈面,一與自己講話,頓時聲如銀鈴,顏如春花,令人如沐春風,身心坦蕩,飄飄然似欲飛起,不禁樂得哈哈一笑,拱手齊額,道:「谷盟主謬讚,成全惶愧之至,惶愧之至。」

  要知谷寒香名聲遠播,可只是美艷之名與狠辣之名,卻非淫蕩之名,似毒火成全這等人物,大江大海,全都已經闖過,閱人之多,亦可謂之無其數矣,倘若谷寒香是冶蕩之人,縱然投懷送抱,毒火成全也不會覺得可貴,正因為她矢志夫仇,持身嚴謹,已與她的美名結連一起,因而她只要略為假以顏色,即能令毒火成全受寵若驚,忘其所以。

  忽聽眺臺頂上,龐士沖縱聲道:「丫頭!你花言巧語,莫非想讓這玩火的老兒,嘗嘗『向心露』的滋味嗎?」

  天覺大師與金陽道長等人,聽得「向心露」三字,心中若有所悟,不由齊齊向黑衣蒙面的酆秋望了一眼。

  毒火成全本來業已想到,酆秋必是受了谷寒香的暗算,飲下了陰手一魔所煉的「向心露」,這時聽龐士沖一嚷,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谷寒香勃然大怒,面龐一轉,恨恨地道:「龐士沖,谷寒香若不令你空勞神思,懷恨以沒,我的亡夫之仇也不報了。」

  龐士沖內功精湛,眼神似電,他與谷寒香相隔雖遠,但是借著地面閃亮的火光,對她臉上的表情,依然看得巨細不遺,絲毫不漏。

  龐士沖心頭發怔,尚未講出話來,谷寒香業已轉面望著天覺大師,道:「老禪師,谷寒香千里南下,乃是向你借『寒犀刀』一用,但不知你肯是不肯?」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齊齊為之一驚,數十道目光,俱在天覺大師和她的臉上掃來掃去,顯然是對她借寶的目的有所懷疑,同時亦不知天覺大師將要如何作答。

  忽聽龐士沖狂笑一聲道:「丫頭,你好大膽!」

  語音未落,人已橫空飛瀉,立身到了天覺大師與谷寒香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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