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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酆秋雙眉怒剔,兩眼暴射神光,盯注谷寒香一瞬不瞬,瞧他鬚髮皆顫,似是憤怒至極。谷寒香突然展顏一笑,轉朝余亦樂道:「先生代我陪客,若無重要事故,今日不可再打擾我。」說罷纖腰一扭,轉身向廳外走去。

  酆秋怒發如狂,手按桌面,即待飛身撲出,突地心意一變,壓抑嗓音,道:「丫頭,你站住。」

  谷寒香轉身道:「怎麼,老前輩可是要露一手功夫,給谷寒香瞧瞧?」

  酆秋啞然失笑,道:「我一看這谷中的情形,就知你強梁霸道,與柏齡大不相同,豈料你非但強頂,而且橫得六親不認!」

  谷寒香冷笑一聲,道:「老前輩可是在教訓我?」

  酆秋目光灼灼,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忽然面色一弛,手拍身畔的座椅,道:「你坐下,愚叔千里遠來,尚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

  谷寒香淡淡一笑,款步上前,欠身一禮,默然入席。她本是天生絕色,宜嗔宜喜,一顰一笑,俱足以顛倒眾生,今晚一反常態,非但盛裝入席,而且收起了慣常的冷漠神情,輕顰淺笑,嫵媚橫生,群豪雖與她相處甚久,此時也如對醇酒,不飲自醉。

  酆秋目中奇光流轉,眼望著谷寒香入席坐定,呵呵一笑,轉朝麥小明道:「明兒,你見了為師怎不行禮,莫非也是你師嫂教的?」

  麥小明微微一笑,作了個揖,道:「師父,弟子給你見禮。」

  酆秋拂髯一笑,道:「很好,很好,你也成人了。」

  說罷坐了下去,眉開眼笑,朝谷寒香道:「香兒快命他們坐下,為叔的枯等數日,心頭早已不耐,你再要違逆師叔,為叔的可要拂袖而去了。」

  谷寒香暗暗一哼,將手朝群豪一擺,示意眾人坐下。

  群豪入座之後,余亦樂向幾名侍酒的小婢做了一個手勢,幾個小婢立即開始斟酒,那菁姑和苑姑侍立在谷寒香身後,菁姑端起酒壺,替谷寒香將酒杯斟滿,然後將酒壺往懷中一抱,亦不理會他人。

  酒席筵上,酆秋高踞上座,谷寒香和余亦樂二人分坐他的左右,麥小明則緊傍在谷寒香的身畔,群豪皆不知這頓酒的結果如何,因而都顯得頗為拘謹。

  谷寒香端起桌上酒杯,朝酆秋道:「酆師叔先滿飲一杯,算是寒香略表一番敬意,以後的事,咱們走到哪裡,說到哪裡。」

  酆秋呵呵大笑一陣,道:「香兒,聽你言中之意,似對師叔有所不滿,難道就是為了你敬安師弟的事嗎?」

  說罷舉杯就脣,似欲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忽又浩嘆一聲,道:「自從柏齡那孩子死後,為師的也曾多方打聽你的下落,唉!你一個孤身女子,長此流落江湖,也不是一個了局,待我替你報完大仇後,再替你找個安身立命之處。」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你放心好了,除了為叔之外,你也沒有什麼親人,為叔的也不會虧待於你。」

  谷寒香見他舉杯就脣之際,舌尖曾在酒內沾了一沾,這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卻不將酒飲下。

  她本是絕頂聰明之人,瞧他這等舉動,知他防著酒中有毒,因而先以舌尖嘗試,當下也不點破,反而向侍酒的眾婢將手一揮,道:「統統退下,無事不必過來。」

  酆秋似是試出酒中無詐,喝過一杯酒後,目注谷寒香道:「你這孩子忒過大膽,陰手一魔不是等閒之輩,他未惹你,你怎麼反去惹他?」

  谷寒香莞爾一笑,道:「『迷蹤谷』濟濟多士,也沒有一個等閒之輩啊!」說著酒杯向群豪一舉,道:「此次出征與留守之人,俱都功勞不小,谷寒香盡此一杯,聊表對諸位的謝意。」

  眾豪紛紛舉杯稱謝,羅浮一曼霍元伽道:「夫人身先士卒,屬下等敢不賣命。」

  谷中群豪,原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之輩,開始時因有酆秋在座,都感到有點彆扭,幾杯落肚之後,眼看谷寒香對酆秋大模大樣,酆秋則始終眉飛色舞,笑不離口,一副慈藹可親的樣子,於是都逐漸的戒心消退,露出粗豪的本色來。

  酒至半酣,谷寒香突然面色一冷,朝酆秋道:「師叔傳我的『威風令符』,算是什麼意思?」

  酆秋見他滿面嬌嗔,彷彿一言不合,即要翻臉成仇似的,不禁呵呵大笑,雙目灼灼,在她臉上身上,亂轉一陣。

  她本來酒量不大,今晚又故意多飲了幾杯,以致玉頰吒紅,雙眸水汪汪的,襯上肌膚勝雪,珠光輝映,其美體之處,著實難以言宣。

  美色當前,加上酒意闌珊,谷中群豪,不覺都開懷暢飲起來,十餘道目光,卻都在她臉上打轉。

  谷寒香見酆秋久不答話,冷笑一聲,道:「如今為時不晚,師叔最好親自去將那四面金符追回,否則的話,我只好自己動身了。」

  酆秋乾笑一聲,手拂銀髯道:「香兒,聽你們這位余先生講,你志在手刃少林、武當兩派為首一輩的人,此言是否當真?」

  谷寒香淡然道:「我這次出獵,回程中抓了武當派的一個道人,師叔如果有意,咱們立時將他開膛剖心,以助酒興。」

  酆秋眉端微翹,道:「想不到你這早就下手,你抓來了武當派的何人?」

  谷寒香嬌聲一笑,道:「一個名叫白陽的道人,師叔是否見過?」

  酆秋笑道:「也許上次落雁谷大戰時見過,如今記不起了,不過既屬四陽之一,武當派定不干休,看來此事不久就要鬧大。」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老賊雖然露出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模樣,但是自己未曾下箸的菜,他也不伸筷子,看來依然神志清醒,步步為營,絲毫也不大意。」

  一瞥座中群豪,卻是多半已帶醉意,芳心之下,不禁焦急愈甚,尋思道:怎生想個激動人心的法子,然後再乘機下手才對。

  忽聽酆秋敞聲一笑,道:「香兒,師叔業已柬邀鬼老水寒,人魔伍獨,和毒火成全等人相助,只待四月初八,天下綠林首腦聚義『迷蹤谷』後──」

  谷寒香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師叔怎知天下綠林首腦,都肯來『迷蹤谷』聚義?」

  酆秋凶名震世,數十年來,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肆無忌憚,這時被谷寒香出言頂撞,不覺為之一怔。

  谷寒香突然掩口一笑,道:「武當派要以一顆名為『問心子』的銀珠,與我交換白陽道人。」

  她說到此處,故意住口不言,卻自妙目含笑,橫掃在座之人一眼。

  霎時間,大半的人聳然動容,只有時寅和張敬安依然原樣,麥小明不知「問心子」是何物,但卻想不出什麼時候,武當派人與谷寒香談過交易,因而一臉迷惑之色。

  酆秋突然身形微俯,湊近谷寒香面前,沉聲道:「香兒快講,武當派什麼人與你開的談判,你可曾見過東西?」

  麥小明訝然道:「師嫂──」

  谷寒香玉面一沉,道:「你少開口!」

  麥小明愣了一愣,道:「好罷,不開口就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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