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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這日清晨,苗素蘭正在督促翎兒練武,忽見谷寒香命使女前來傳喚自己,於是去到密室之內,問道:「夫人召喚,不知有何吩咐?」

  谷寒香一指身旁的蒲團道:「姐姐請坐。」

  苗素蘭依言坐下,看她一雙秀目,冷焰閃爍,開闔之間,冷芒電射,芙蓉美面,卻日漸清減,體態也不似以往那般豐盈,忍不住心中酸楚,黯然輕嘆一聲。

  谷寒香似乎明白她的心意,淡淡一笑,問道:「姐姐,陰手一魔算不算你的師父?」

  苗素蘭聽她突然問及此事,不覺怔了一怔,道:「我的武功是他傳授的。」

  谷寒香道:「姐姐的意思,認為他是師父?」

  苗素蘭搖頭道:「他奪了我的童貞,姬妾弟子不分,也算不得什麼師父。」

  谷寒香道:「自毀師倫大道,禽獸不如,他該不是姐姐的師父了。」

  苗素蘭惑然道:「夫人忽然提起此事,想必是另有用意?」

  谷寒香淡然一笑道:「陰手一魔凶毒陰狠,姐姐既然棄暗投明,背叛了他,他如果得知姐姐的行蹤,想來不會將你放過。」

  閉目沉思良久,然後秀目一睜,肅然問道:「陰手一魔隱跡的所在,姐姐如無礙難之處,就請告訴於我。」

  苗素蘭黛眉一蹙,問道:「難道你要去找他?」

  谷寒香螓首微點,道:「我便不去,他遲早會來,這批人絕不甘於寂寞,何況大哥曾將他打傷過。」

  苗素蘭滿面愁容,道:「話雖不錯,只是陰手一魔成名數十年,其武功之高,絕非霍元伽等人可比,當日盟主與他在古廟一戰,實際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谷寒香點頭道:「這點我知道,當日若非姐姐捨命相助,大哥難免一死。」

  苗素蘭嘆息一聲,道:「他武功高強,尚不要緊,只是陰毒險狠,詭計多端,令人防不勝防。」

  谷寒香道:「外號陰手一魔,其人之險詐狠毒,自然是竟料中的事。」說罷站起身來,取下兵器架上的一柄淬毒匕首,反覆觀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姐姐不必過慮。快將地點說出,少時我即動身。」

  苗素蘭知她心意已決,再難更改,於是堅決地道:「既然你執意要去,我陪你走一趟吧,快馬兼程,三日後可以趕到。」

  谷寒香聽她要一同前去,心中暗想道:陰手一魔名震江湖,絕非易與之輩,此去生死難卜,萬一二人同遭不幸,翎兒小小年紀,依靠何人?

  苗素蘭見她沉吟不語,急忙說道:「我久在陰手一魔門下,對他的鬼蜮伎倆,大半都能識透。」

  谷寒香斷然搖頭道:「翎兒練武正勤,不可一日荒廢,我倆同行,便無人督促於他,我心意已定,姐姐速將地點指出,我立即動身。」

  苗素蘭雖然放心不下,但見她語氣堅決,斬釘截鐵,令人不敢違拗,祇得嘆了口氣,說道:「地點在呂梁山,靠離石縣境,陰手一魔潛修的所在,名為黑風峽,洞府深藏在山腹之內,範圍不小,除弟子姬妾外,以前即有二十餘名武功不弱的屬下。」

  谷寒香聽說陰手一魔除弟子姬妾外,尚有屬下,不禁秀眉一蹙,道:「這樣說來,陰手一魔志不在小。」

  苗素蘭道:「是啊!他原有問鼎中原,逐鹿綠林盟主之意,近年來按兵未動,想必也是鑒於少林、武當的勢力過於龐大,酆秋水寒等不可輕敵之故。」

  只見谷寒香玉容之上,掠過一抹肅殺之色,道:「姐姐命人傳話,著霍元伽、鍾一豪、麥小明及巴、宋等五人多備暗器,整裝待發。」

  苗素蘭領命而去,谷寒香將那柄淬毒匕首插於腰際,另將一柄百煉精鋼長劍背好,轉身走出密室。

  密室之外,是谷寒香的起居之所,兩名貼身侍婢,經常守在房內,此時見谷寒香外出,即忙拿起披風,替她穿好。

  谷寒香道:「密室上鎖,任何人不許入內。」說罷出門,往寨內的練武場走去。

  練武場上,僅有小翎兒一人,只見他揮臂揚腿,滿場盤旋,正在練習掌法。

  這套掌法是谷寒香親授,全套六十四招,尚只傳了一半,但已被他練得抬臂勁響,推掌有風,工穩爛熟,使來如行雲流水一般。

  他練得意如神會,谷寒香到了場邊,他仍絲毫不覺,三十二招使完,收勢卓立,一斂氣息,從頭又練起來。

  只見谷寒香莞爾一笑,柔聲道:「翎兒住手,媽媽有話講。」

  小翎兒收掌一望,頓時歡呼一聲,騰身一跳,拉住谷寒香的手道:「娘,我練給你瞧。」

  谷寒香微笑道:「怎麼你不叫媽媽要喚作娘?」

  翎兒道:「她們說的,小孩喚娘作媽媽,大人喚媽媽作娘,我如今是大人啦!」

  谷寒香靄然一笑,點頭道:「好吧,你如今是大人了,大人要明理講話,娘有事出門,多則半月,少則七日即可回來。」

  翎兒聽她說有事出門,剎那間小臉黯然,訥訥地說道:「媽媽別出門啦,翎兒也不作大人。」

  谷寒香玉手一抬,輕拂著他的頭頂,道:「好孩子,這次與以往不同,幾日便回,而且有苗姑姑留下伴你,來,留神看著媽媽傳完功夫,立即須得啟程。」說罷步入場中,拉開架式,一掌一掌的傳授與他。

  這翎兒聰明剔透,天賦極高,谷寒香傳他四招掌法,教了兩遍不到,已被他學得爛熟,谷寒香見無謬誤,於是說道:「每日至谷外練輕功,須由苗姑姑或是映霞姊姊陪伴,晚間練內功,須以兩支香為度,不可中輟,不可貪多,知道嗎?」見他眼眶發赤,又補上一句道:「男孩兒應當堅強,像你義父一般,不可哭,知道嗎?」

  翎兒將頭一點,道:「知道,翎兒像義父一樣,翎兒不哭。」

  突然間,一聲隱隱約約細如游絲的嘆息之聲,隨風傳入了谷寒香的耳內。

  這聲嘆息大異尋常,谷寒香凜然一驚,功凝雙目,往聲音來處望去。

  這後寨依山而築,寨後山崖,壁立千尺,雀鳥難度。

  谷寒香窮盡目力,在岩壁上逐排搜索,要知道岩壁如果可以容人上下,則迷蹤谷的天然蹊徑,及一切人為的佈置,便都形同虛設了。

  忽聽一陣飄渺的語聲傳入耳內,道:「老夫在離地百餘丈處,如欲會見老夫,可至西面崖上相見,但不可攜帶從人。」

  谷寒香目射精光,向離地百餘丈的岩壁上凝神搜索,怎奈距離太遠,看來看去,除了藤蘿草莽,嵯峨怪石,及皚皚積雪外,終是一無所見。

  相隔百餘丈高,能將語聲頗為清晰的送入旁人耳中,這種神乎其技的功夫,谷寒香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如果其事當真,怎不令她駭然汗下。

  她疑信參半,驚詫未已,正要移目他顧時,忽見一條灰色人影,自練武場的百丈高處,朝山頂筆直走去。

  這還是她遭逢奇遇,得了一身精湛深厚的內功,因而目力陡增,大異常人,若是換了霍元伽、鍾一豪等人在此,祇怕連這依稀淡薄的人影,也無法看得清楚。

  翎兒突然將她的手臂一搖,仰面道:「娘,您在望什麼?瞧您的臉色蒼白,手又是冰涼的。」

  谷寒香略定心神,溫柔地道:「娘有事,你在此處練武,不許離開。」說罷雙肩微晃,一掠七八丈,直往寨外趕去。

  由後寨轉出前寨,直奔谷口,她馳行太快,看來只是一抹淡影,因而一路之上,不時有人發出驚噫之聲。

  出得谷口,她掉頭向西,直往山頂奔去,星躍電閃,一直化了頓飯工夫,始才翻上千仞絕壁上的一片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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