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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他說至此處,轉臉睜眼對谷寒香,道:「當我得到此書之後,這位前輩就氣絕而亡了,當初之際,老夫尚能自我警惕,只是閱練那第一冊上的武功,但是老夫乃是好勝心強之人,五年之後,老夫雖然報得前仇,但是浴血困鬥,勝來卻是大為不易,老夫突然覺得,憑我這等聰明之人,苦練五年,依然不能稱雄武林,看來武功一道,實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所以我就決心找一處人跡不到之處,參練那第二冊秘書。」

  谷寒香「啊」了一聲,插嘴問道:「想必你就選中了這處天台山了?」

  獨眼怪人點頭道:「不錯,我跑了甚多地方,又為了此山靈泉異花甚多,是老夫修為之時,不可缺少之物,是以選了此處,但是老夫此時的心理,十分複雜,既想練成天下無敵的本領,又怕自身練後,步那位前輩的後塵,老夫幾經考慮,還是決心謹慎從事,不求急進,慢慢探討,總算如願以償,老夫在一半之前,竟是極為成功──」

  他呵呵乾笑了一聲,似是甚感得意。

  忽然,他似問谷寒香,又似在自言自語地說道:「你知道老夫練的什麼,老夫練的既非金鐘罩,又非鐵布衫,卻就憑那種純柔之內勁,竟能使刀槍不侵──」

  谷寒香暗中一怔,心裡暗暗說道:「你已練到刀槍不侵之境了。」

  獨眼怪人頓了一頓,又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練到這等武功,原該滿足,但是這位前輩的秘冊,就如深山寶藏,越掘越是珍貴,我越看越想練,是以又狠心練了下去──」

  谷寒香是何等聰明之人,此時,心中又另有打算,心機已變得極為深沉,她明知獨眼怪人說將下去,定然是練功入魔,她此時卻作出極是關懷之態,道:「你此時的武功,想已是蓋世無倫,何必還要苦練下去呢?」

  獨眼怪人恨恨地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這種內功的奇妙,怎能相怪於我。」

  谷寒香冷哼一聲,道:「難道還能長生不老嗎?」她說話時的神情,滿是嬌嗔與不屑之態,但暗中卻含有激逗的力量。

  獨眼怪人本想不說,但被她一逗,不由得改變了心意,道:「這種武功練成之後,雖說不能長生不老,但卻能自控血液的流動,臟腑脾胃,均可由自己控制,到這種地步,此人便可不受寒涼水熱氣候的影響,也沒有飢飽癢痛的感覺,更不怕病毒侵害,不過,在修練之際,卻先要受血氣返回,臟腑震蕩之苦,不幸老夫練了數年之後,一不小心,竟使血流不能歸經,是以落得這等模樣──」

  谷寒香見他說到此處,臉色突變,毛髮僨張,她深知他原是喜怒無常之人,這時只是靜坐一旁,不理會於他。

  獨眼怪人憤怒了一陣,才淅漸消平下去,又道:「老夫這半身癱瘓難起,自信是不難療治,老夫不但已學得移腑換臟之術,而且老夫已不需仰仗此等手術,即可自療,但是這腰際的瘡口,卻是不敢療治了。」

  谷寒香看他此時神色已恢復了平靜之態,而且說話,也沒有憤怒之氣,是以又問道:「癱瘓難起都能使它痊癒,這小小瘡口難道還沒有辦法嗎?」

  獨眼怪人道:「不是無能治療,而是不敢療治。」

  谷寒香怔怔的望著他,似是不懂他此話的用意。

  獨眼怪人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你不懂,你可知道老夫這個瘡口,乃是老夫自己開的嗎?」

  谷寒香訝然道:「你自己為什麼要把好好的肉,開一個瘡口呢?」

  獨眼怪人道:「老夫練功走火,血流不能歸經,內氣不能外逼,此乃最為危險之事,所幸老夫功力尚淺,並未因此斃命,只僅昏迷了三五日,便好轉過來,但是血流既被功力逼反,卻無能再導它走入正規,循流周身一周,必然要震動心腑一次,心腑受到激動,內氣就被壓動,這股不正常的血氣,既無能得到排洩,祇得在腹內,四處亂竄,這種痛苦,絕非常人所能忍受,那時老夫五臟翻騰,周身如崩,恨不能剖開胸膛,將那股血氣放將出來,才覺舒暢,總算老夫聰明過人,於飽受痛苦之後,祇得橫了心腸,在這腰部,開了一個小口,再用內功,將那股亂竄的血氣,導引體外,這才保得老夫之命,所以這個瘡口,雖然終日排出惡臭膿血,老夫卻是不敢治療於他。」

  谷寒香聽得點點頭,說了聲:「原來是──」

  她說了一句之後,忽然「呀」了一聲,道:「萬一有人將你這個瘡口堵塞起來,豈不是──」

  獨眼怪人哼哼一聲冷笑,道:「要想作弄老夫,豈有這般容易,何況老夫致命的『罩門』在旁的地方──」

  他好勝心強,在谷寒香面前,又有著衒耀自己之心,竟趁興而道:「老夫雖然練功走火,但若以當今之世而論,老夫可稱宇內無敵了,這瘡口對老夫生命,雖是關係重大,但老夫唯一的致命『罩門』卻在另一個極為隱秘之處,除了老夫自知之外,無一人能夠知道──」

  谷寒香心頭怦怦亂跳,瞬目之間,暗自打定了欲擒故縱的主意,未待他話完,急急阻道:「你快不要說了,我不要知道這等重大的隱秘──」

  獨眼怪人忽然柔和的說道:「你既嫁與老夫,結為夫婦,古語說得好:『夫妻好比同命鳥』,老夫這致命之處,對其他之人,自然是不能洩漏,對你說說,又有何妨。」

  谷寒香搖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承你之情雖肯將此等重要之事,相告於我,這也足見你對我之厚待,但是此事與你關係極為重大,如若我知道此等隱秘,將來萬一有個疏忽之時,洩露了出去,那可是畢生抱憾之事。」

  獨眼怪人聽她這一番理論之後,忽然呵呵大笑,望著她連連點頭,雖然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情,但由他那神情上看來,似是甚為高興。

  這一日,谷寒香練罷武功,返回暗室之內,正巧那看守甬道的駝啞老人不在,她便徑往內室。

  但見朱門緊閉,她叩了兩下,不見有一絲回音,她知獨眼怪人每日此時都是留在此間,決不會外出,此時見毫無動靜,心中想道:難道像他這等異人,此時會睡覺不成?正待返身欲走之際,朱門呀然而開。

  獨眼怪人端坐床榻之上。

  谷寒香進門之後,只見那活動的暗壁,正緩緩合去。

  獨眼怪人看了谷寒香一眼,道:「你可知道那暗室之內,藏的是什麼?」

  谷寒香搖頭道:「別人之事,我從不過問。」

  獨眼怪人翻著一隻突出的怪眼,怔怔的瞧了谷寒香一陣,口角微微張動了兩下,似有話想說,但隨即又默然不語。

  停了半晌,似是忍耐不住,忽然道:「你對老夫,可以稱得上『賢順』二字了。」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谷寒香聽不出他的用意何在,只微微笑了一笑。

  獨眼怪人又道:「老夫一生心血,盡在此室之內,你如對老夫始終不渝,自有你的不世奇遇,如若不然,老夫大去之日,也就是此宮毀滅之時,老夫絕不願讓人佔去絲毫便宜。」

  谷寒香聽了這幾句話,覺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

  這時那駝啞老人走了進來,跟獨眼怪人比劃了幾下手勢,又退了出去。

  獨眼怪人藉機將適才這種尷尬場面,遮蓋過去。

  谷寒香知他是多疑之人,但她卻依然不露形色,每日晨昏,替他穿衣脫衫之際,小心探查穴道。

  轉眼三天過去,谷寒香試遍了獨眼怪人身上的穴道,依然毫無收穫。

  這日下午,她一個人倚窗閑眺,只見樹梢一隻雀兒,將頭鑽在翅翼之下啄毛,不由心裡一動。

  第二天清晨為他穿衣繫帶之時,手指順勢往獨眼怪人左腋之下,輕輕一觸。

  獨眼怪人左臂迅快的往下一沉,對谷寒香望了一眼。

  晚間谷寒香又藉機戮了一下。

  那獨眼怪人右手一攔,谷寒香被震摔坐地上,只見他臉上滿布怒色。

  谷寒香心中已然有數,表面之上,卻幽幽地道:「你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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