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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鍾一豪自第一眼看到了谷寒香後,就被她絕世的容色吸引,甘願臣服胡柏齡手下,而且赤膽忠心,求得胡柏齡的信任,無非想得以常親芳澤,此刻玉人相對,四外寂寂,哪裡還能控制得一縷刻骨銘心的仰慕之心,突然伸手抓住了谷寒香的左腕──

  但一握之下,突然又覺著此舉太過莽動,登時又放開了手,退後兩步,垂下頭去,不敢再看谷寒香一眼。

  在他心中想來,谷寒香定然要大為震怒,大罵幾句之後,拳腳相加,狠狠打上自己一頓,然後掉頭不顧而去──

  可是天下事常常出人意外,只見雪白的玉臂送了過來,耳際間響起谷寒香甜柔的聲音道:「你喜歡抱住我的手臂嗎?」

  鍾一豪誠恐誠惶地說道:「屬下一時失態,萬望夫人原宥!」抬起頭來,目光盯注在谷寒香的臉上,神情極是奇異。

  這時,他仍然未戴上蒙面黑紗,端正的五官上,泛起一層紅暈。

  谷寒香微微一笑,緩緩把雪白的手腕,放在鍾一豪的手中,說道:「我手中傷痕纍纍,又髒又疼,你握著我的手腕也是一樣。」

  鍾一豪受寵若驚的仰天望著夜空,說道:「我這是做夢嗎?」

  鍾一豪慢慢的伸出手來,抓住谷寒香的玉腕,只覺滑膩無比,柔似無骨,心中一陣激烈的跳動,道:「得夫人如此垂顧,鍾一豪死而無憾。」

  谷寒香只覺他握在自己手腕的五指,不停的顫抖,手心之中,冒出一陣熱氣,心神微覺蕩漾,笑道:「你的手抖什麼呢?」

  鍾一豪道:「我──心中太快樂了。」

  谷寒香緩緩掙脫鍾一豪的手掌,問道:「你累嗎?」

  鍾一豪道:「不累,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谷寒香掙脫他緊握之後,緩緩向一處山口所在走去,強烈的山風,吹飄起她的衣袂和鬢邊散垂的秀髮,顯然,她要借山風的力量,使自己微微蕩漾的心情,平靜下來。

  鍾一豪緊隨她走了過來,關懷地問道:「山口處風勢強勁,夫人還是到裡面避避風吧!」

  谷寒香道:「我不要。」

  鍾一豪默然了一陣,嘆道:「夫人可是恨屬下舉動放肆?」

  谷寒香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別問這些,好嗎?」

  鍾一豪怔了一怔,退後兩步,心中暗暗忖道:「女人之心當真難測,她這等忽喜忽怒的神情,實是不可捉摸。」

  他哪裡知道,谷寒香此刻,正徘徊萬丈懸崖的邊緣,胡柏齡之死,給了她極慘重的打擊,使她開始對善良發生懷疑。

  她那純潔的心靈裡,激烈的孕育著仇恨。

  山風吹醒了她蕩漾的心神,但卻無法吹散她復仇的怒火。

  一顆播種在她心田中復仇的種子正在悲傷、憤怒的灌溉下開始成長、茁壯,迅快的改變了她。

  她緩緩抬起頭來,望著無際夜空,喃喃地說道:「我要替大哥復仇,我要殺盡傷害丈夫的仇人,我要用一百條,一千條命,來抵償大哥的死──」

  突然間,另一個念頭,閃電般由她腦際掠過,大哥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強,是何等的英雄,但他仍然傷亡在別人的手中,我這點武功,如何能替他復仇?但覺復仇渺渺,此恨茫茫,有生之日,永無替大哥報仇之望,想到傷心痛苦之處,不自覺的放聲哭了起來。

  鍾一豪站在一側,看她喃喃自語了一陣,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心中大感奇怪。

  他對她由愛生敬,由敬生畏,不敢再多說話。幽婉如訴,似是傷心非常,祇怕傷了她的身體,忍耐不住,大步走了過去,勸道:「夫人,夜寒露重,山風勁吹,夫人哭壞了身子──」

  谷寒香突然回過臉來,哭道:「大哥死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味,不如早些死了算啦,生為夫婦,死同穴──」

  鍾一豪忽然覺著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感覺,輕輕的「咳」了一聲,接道:「話不是這麼說,夫人要節哀應變,留得有用之身,也好設法替胡故盟主報仇。」

  谷寒香舉起右臂,拂去臉上淚水,問道:「咱們武功都難及我大哥,如何能替他報得了仇?」

  ▼第十六回 復仇之火欲焰冰心

  鍾一豪道:「替盟主報仇之事,雖然需要武功高強之士,但也並非只有武功一途,才能達到此願,要知少林、武當已是當今武林中兩大武學主派,能和兩派相抗衡的人物少之又少,如要替盟主報仇,非得別走蹊徑,如若想憑借武功,殲滅兩派人物,祇怕此願永無實現之日!」

  谷寒香仰臉望著滿天閃爍的星光,沉思良久,突然緩緩說道:「我要替大哥報仇,有生之年,守此不渝,縱然此願永無達到之日,但我也要盡我心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言詞之中,充滿了堅決,一字一句的說出口來。

  鍾一豪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谷寒香星目眨動,臉上流現出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慢慢的轉過頭來,目光投注在鍾一豪臉上,冷冷地問道:「你嘆息什麼?可是心中害怕嗎?」

  鍾一豪道:「不論能否替盟主報得此仇,但屬下卻願終生追隨,聽候差遣,死而無怨。」

  谷寒香冰冷的神情,忽然綻開了一絲微笑,道:「你為什麼肯這樣幫助我呢?可是為了我長的好看嗎?」

  這位美麗絕倫的天使,已開始在變,而且變的異常驚人,不論她的說話、為人,都在發揮主宰的力量,她已開始摒棄了嬌柔、懦怯,不甘雌服於命運的安排,強烈的情愛點起的復仇怒火,使她堅強了自己,她不但想主宰自己,而且進而主宰別人,向命運挑戰──

  鍾一豪想不到她竟然有這樣一問,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谷寒香道:「別這個這個啦,你大膽的說吧,既然是我要問你,說錯也不要緊──」她似是言語未盡,緊接著又道:「但你一定要說出肺腑之言,不能騙我。」說完,閃動著星目,盯著鍾一豪一瞬也不瞬,臉上微現出焦急之色。

  她開始測驗自己,憑借著天賦的美麗,能否主宰別人的命運。

  由天使轉入了邪惡,她似是已覺到了美麗是她唯一能夠運用的力量,但她不知這力量有多大,鍾一豪是她第一個測驗美麗魔力的對象。

  鍾一豪在她目光逼視之下,竟然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去,他原覺自己是她的保護者,但當他和她的目光相觸時,他忽然變的怯懦,她那眩目的容色,使他變成了被征服者,他囁嚅地說道:「屬下不敢相欺──」下面之言,竟然無法說出口來。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你早就被我的容色迷惑了,是嗎?」

  鍾一豪沉吟了一陣,道:「夫人艷絕塵寰,為夫人容色陶醉,何止屬下一人!」

  谷寒香笑道:「這話可是當真嗎?」

  鍾一豪道:「千真萬確,字字皆出肺腑。」

  谷寒香長長吁一口氣道:「果真如此,那就好了。」

  鍾一豪聽得微微一呆,愕然說道:「什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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