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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鮑超仍然氣呼呼的瞪了那白衣艷婦一眼,罵道:「這不要臉的賤貨,為了引誘咱們盟主上當,不惜披麻戴孝,假裝著死了男人,我一看她心裡就有氣。」

  那白衣艷婦輕合著雙目,一任鮑超大聲責罵,不但沒有還口,連眼也不睜動一下,靜靜的站在當地,有如一座石像。

  余亦樂心思縝密,一面阻止鮑超,不讓他出手,一面仔細的向那白衣艷婦的臉上望去。

  碧綠的燈光,使她原本十分嬌艷的臉上,籠罩了一層淡青之色,疑神細看,十分可怖。

  她臉上的喜怒之色,雖然無法辨看,但神情卻可辨出,只見她柳眉愁鎖,滿臉憂苦之容,微閉雙目,似是受了重傷,亦似有著重重心事,如痴如呆的站著不動,鮑超對她那般辱罵之言,她竟似渾然不聞一樣,不禁心中暗感奇怪,忖道:「此女怎的忽然變成這等神情,似是受了內傷一般,但她從未接近盟主,難道是她師父傷了她不成。」

  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是啦!定然是老魔頭在暗運什麼內功,周身數尺之內,別人不能接近。」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那白衣艷婦輕輕嘆息一聲,睜開眼睛,先望了胡柏齡一眼,又把目光轉投到余亦樂身上,微微搖頭,輕啟櫻脣說道:「完啦!」

  這兩個字,說的聲音十分低弱,余亦樂雖然在她對面而立,也無法聽的清楚,還得看口齒啟動的情形加以思索,才能聽出來她說的什麼。

  余亦樂皺皺眉頭,忖道:「這是怎麼,難道受傷之後,發了瘋癲之症不成。」

  他一向自負機靈,江湖上諸般詭計陰謀,都不易瞞得過他的雙目,但此刻卻有難於一目瞭然之感。

  這時,王大康的右手,已然比平時粗腫了一倍,傷口之處,亦變成紫黑之色,但他怕影響胡柏齡的精神不敢呻吟出聲,強忍著痛苦,一語不發。

  那白衣艷婦經過了一陣驚駭之後,精神逐漸平復下來,又緩緩舉步向陰手一魔走去。

  余亦樂暗暗忖道:這女人行動鬼鬼祟祟,不知是安的什麼心,別讓她抽冷子暗下毒手,當下暗中取出鐵板,運功戒備,目光盯住那白衣艷婦,一瞬不瞬,只要一發現她有什麼舉動,立時將以迅快的行動截擊。

  但見那白衣艷婦緩緩向前移動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似是心中十分害怕。

  陰手一魔慢慢睜開微閉的雙目,望了那白衣艷婦一眼,冷冷地說道:「你要找死嗎?」

  白衣艷婦急道:「師父,我──」聲音顫抖,顯然她心中還有無比的驚懼。

  陰手一魔冷冷接道:「退開!」右手遙遙對那白衣艷婦拂出一掌。

  這一掌擊來勢道,十分緩慢,毫無破空的風聲,但那白衣艷婦,卻似大難臨頭一般,尖叫一聲,向後退了三步。

  此等變化,大出了余亦樂意料之外,不禁瞧的一呆。

  陰手一魔對那少婦拂出一掌之後,立時舉步一躍,直向胡柏齡衝奔過去,雙掌齊齊推出。

  胡柏齡突然大喝一聲,鬚髮怒張,右手食中二指,並在一起,疾點過來,身隨指進,疾向陰手一魔迎了過去。

  雙方舉動,均極快速,一進一迎,疾如雷奔電閃,兩條人影,一錯而過。

  陰手一魔似受重創,身子搖顫不穩,停息了片刻工夫,才冷然說道:「今宵之戰,就此罷手,三月之內,老夫當找上北嶽求教。」

  胡柏齡滿臉莊嚴,但聲音仍然十分緩和地說道:「在下隨時候教,但老英雄請留下解藥再走。」

  陰手一魔陰沉的臉上,突然泛起怒意,似想發作,但一和胡柏齡那炯炯的眼神相觸,竟然忍了下去,緩緩從身上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倒出兩粒黑色丹丸。

  另一個身著綠衣女子,緩步走了過來,接過丹丸,急步送到胡柏齡身旁,交過丹丸之後,又退到陰手一魔身側。

  陰手一魔目光環掃了大殿中群豪一眼,舉步向殿外走去。

  他經過那白衣艷婦身側之時,冷笑了一聲,那白衣艷婦應聲倒了下去。

  胡柏齡大聲喝道:「老英雄先請傳諭撤去殿中埋伏,再走不遲。」陰手一魔回過頭,望了胡柏齡一眼,舉手在頭上繞了一個圓圈。

  只聽大殿內四周暗影之中,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出來十八九個身著黑色勁裝,臉上蒙著黑布的大漢,紛紛向大殿外面奔去。

  鮑超眼瞧這大殿暗影之中,奔出了這麼多人,心頭甚火,回頭叫道:「老王動手吧!咱們先宰他幾個出出氣。」

  一個枯瘦如柴的中年漢子應聲而出,橫身擋住去路。

  胡柏齡大聲喝道:「站開去。」

  鮑超和那枯瘦中年漢子,聽得胡柏齡喝聲,果然讓到一邊。

  陰手一魔眼看奔出來的大漢走完之後,陰冷的臉上,突然泛現一股憐惜之情,望了那白衣艷婦一眼,才緩緩轉了過去,那綠衣女子和四個執燈籠的小婢,一步亦趨的隨在身後。

  胡柏齡在陰手一魔轉過身子時,突然一皺眉頭,長長吸一口氣,一挺胸,登時又精神大振,虎目中精光如電,大聲說道:「老英雄慢走一步,恕在下不遠送了。」

  陰手一魔頭也不轉地冷冷答道:「三月限期之約,就此一言為定。」

  胡柏齡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但三月限期未滿之前,老英雄應守信諾,不許再假冒我胡某之名,惹事生非,傷人劫財。」

  陰手一魔突然回過身來,說道:「老夫是何等之人,豈肯假冒你的姓名?」

  胡柏齡看他眉宇間滿是怨毒仇怒之氣,心中暗暗想道:「此人行動之間,這樣大的排場,而且是早已在江湖上獲得盛譽之人,想來不致冒充我的名號,如若是他的下人所為,祇怕難以找出那樣好的武功,七星神彈彭靖之名,在江南一帶盛譽甚著,武功亦非小可,局中鏢頭,個個都有幾手,那假冒我名號和他隨行之人,能在幾招之中,傷了強敵,武功自是不弱──」

  陰手一魔目睹胡柏齡只管低頭沉忖,不答自己問話,不覺大怒,冷笑一聲,說道:「老夫生平之中,從未受過今日之──」話未說完,身子忽然向前一栽,又左右搖了幾搖,幾乎摔在地上。

  胡柏齡拱手說道:「老英雄一言九鼎,在下怎敢不信,老英雄請吧!」

  陰手一魔冷笑一聲,轉過身子,緩步向外走去,行至大殿門口,步履已是不穩,左搖右晃,勉勉強強走出了殿門。

  那綠衣女子和四個執燈小婢,緊隨他身後出了大殿,一出殿門,立時把四盞綠燈熄去,隱入夜暗之中不見。

  鮑超一見敵人離去,晃燃千里火筒,滿臉懷疑的對胡柏齡道:「那老鬼眼看已經身受重傷,盟主為何放他而去,縱虎歸山,留下後患,為什麼不借機把他除去──」

  胡柏齡突然長長吁一口氣,神色大變,滿臉汗水,滾滾而下,有氣無力的舉起左手,接道:「快些把這解藥,送給王兄弟服下,此人滿身劇毒,再晚了恐怕施救不易──」話至此處,身軀搖了幾搖,又道:「還有這白衣婦人,一起救──」話未完,一交趺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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