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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萬曉光突然施了「蜻蜓點水」的輕身功夫,一連三個飛躍,向前奔行了三四丈遠。

  胡柏齡知他是為避別人耳目,故意向前急奔一段路程,當時一提真氣,追了上去。

  萬曉光剛一停下身子,胡柏齡已到了身後,說道:「兄弟之事,大哥千萬不能插手,如果大哥一助兄弟,事情立時將牽扯擴大,那就不好收拾了,大哥只要把所知此谷形勢,大約對我說明一下,立請返回萬月峽去。」

  神鞭飛梭萬曉光微一沉吟,舉手指著前面一座山壁說道:「前面那座峭壁,就是此谷的必經門戶,轉過那處小彎之後,就算進『迷蹤谷』中,千道百徑,幽谷縱橫,別說初來之人,就是來過幾次之人,也難辨認清楚道路,只要方向一迷,立時被困其中,小兄昔日來探此谷之時,思慮周密,步步為營,每一個轉彎之處,都燃起一根線香,但仍然走入岔徑,被困谷中一夜半日之久,才找到出口。」

  胡柏齡道:「這麼說來,只要能守住那山壁門戶所在,就可封死此谷了。」

  萬曉光道:「不錯──」他微一沉忖後,接道:「就我所記,那山壁轉彎之處,有一片十分廣大的草坪,足可容下你們所有的人,但我總望兄弟不可操之過急,事先必需要思慮周密,謀定而後動,方保萬無一失。」

  胡柏齡接道:「大哥相囑之言,小弟自當銘記心中,現下天已不早,大哥也該請回萬月峽了。」

  萬曉光微微一嘆,道:「兄弟雖然膽略過人,但此事非同小可,尚望多自珍重,小兄這就告別。」

  胡柏齡長揖相送,肅然說道:「大哥回到萬月峽後,祈能預作戒備,如果小弟此次難以說服群豪,必將引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慘戰,生死難卜,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怕餘波累及大哥。」

  萬曉光道:「兄弟放心,三日之後,我再來這迷蹤谷中看你。」縱身一躍,人已到一丈四五尺外,疾向谷外奔去。

  胡柏齡望著萬曉光疾如奔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看他的身法,武功較前又有進境了。但願這次風波,不要連累及他才好。

  瞥眼見嬌妻懷抱著孩子,急急奔來,晨曦下但見她膚白如雪,嫩臉艷紅,只是稍眉間微現出幽怨,那常常泛現在嘴角間醉人笑意,此刻也消失不見。

  目睹谷寒香嬌美容色,頓使他豪氣一消,慌忙轉過身子,大步向前奔去。

  谷寒香自和胡柏齡相識以來,從未見他今日相對自己這般神情,有如見到毒蛇猛獸一般,神色中似是流現出無比的驚懼和厭惡,不禁大感傷心,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但她天性善良溫柔,雖覺傷心欲絕,但卻毫無抱怨丈夫之心,舉袖拭去臉上淚痕,放慢了腳步,開始用心思索數日來發生的事情,什麼事使丈夫那樣煩惱。

  她只管回憶著數日來經過的事,不知不覺間放慢了腳步,眾豪雄行列匆匆的從她身側奔過,每個人從她身旁經過時,都在不自覺中停了一下,被她那醉人的美麗吸引住心神,直待後面的人撞到,才想起了趕路,急急向前走去。

  數百道目光,輪番的投注在她的身上,但她卻若無所覺一般,仍然緩步而行,仰臉望天,想著自己的心事。

  忽聽一聲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道:「夫人──」

  谷寒香微微一驚,仰制住奔放的思潮,轉頭望去,只見面垂黑紗的鍾一豪,緩步隨在她身側而行。

  只聽鍾一豪低沉的一笑,道:「夫人在想什麼,後面沒有人了。」

  原來群豪兩行長長的行列,都已奔行過去,鍾一豪卻和那行列脫節,似是故意留下來陪她──

  谷寒香「啊」一聲,放腿向前跑去。

  待她奔到那山壁之後,群豪都已雲集山壁旁邊的廣闊草坪之中,胡柏齡面對群豪而立,雖然威風凜凜,但卻顯得是那麼孤獨。

  谷寒香突然覺著,自己應該過去,和他站在一起。

  心念一動,立時奔了過去,站在胡柏齡身後。

  胡柏齡目注群豪,臉色異常嚴肅地說道:「這座山谷,人稱『迷蹤谷』,相傳此谷之中,經常有毒蛇猛獸之類出沒,平常之人,一入此谷,就如沉入大海的沙石一般,無一生還,因此人跡罕至。」

  群豪不自覺轉頭向後望去,只見幽谷交錯,千徑迴繞,如一片蛛網一般,都不禁一皺眉頭,不知胡柏齡是何用心。

  胡柏齡朗朗一笑,大聲接道:「我聽得此谷之後,忽然想到我們這次聚會,雖然推舉出了綠林盟主之人,但卻尚未有一處根據之地,此谷地理,極為適當,因此我想暫留在這『迷蹤谷』中,群策群力,建立一處根據之地──」

  群豪之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不少人交頭接耳,紛紛議論。

  只聽群豪之中一人高聲問道:「盟主之意,可是要把我們都留在北嶽,不放我們各返故居之地了嗎?」

  此言一出,場中立時肅靜下來,數百道目光,一起投注在胡柏齡身上,情勢緊張無比。

  胡柏齡微微一笑,緩緩答道:「兄弟既蒙各位抬愛,推為盟主,諸位自是應該聽令兄弟。」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緩慢,字字用力,音回山谷,全場群豪,都聽得呆在當地。

  此時正是群情浮動之時,胡柏齡不但不出言相慰,疏化群豪激憤,反而以堅強的命令約束群豪,大出了全場所有之人的意外。

  也正因為他言出意外,群豪一時之間反而想不出適當之言相詢,都為之一呆。

  胡柏齡目光如電,環掃了群豪一眼,接道:「諸位之中,如不信任兄弟,或不願聽命兄弟之人,請站出來──」

  說到最後一句,聲色俱厲,音震耳鼓,山壁回音不絕。

  群豪一陣沉默,但每個人的神情之間,已然流露出忿忿之色,彼此之間,互相瞧望,局勢更形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胡柏齡突然朗朗一笑,道:「我們綠林中人,大都輕賤自己生死,把有限的生命歲月,都用在爭名奪利之上,逞強鬥狠,自相殘殺,才為一般武林正大門戶中人,視為黑道,見不得天日,盛名愈著,殺孽愈多,諸位捫心自問,拆散過多少家庭,殺害過多少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此等行徑該是不該──」

  忽聽群豪之中,一人大喝道:「我等參與寒碧崖上大會,推舉綠林盟主,旨在統一我綠林道上實力,和那些自命出身正大門戶,以俠客自居的人相抗,想不到盟主卻以佛門慈悲心腸,來度化我們,此等為善之事,用不到盟主大費脣舌,祇怕在場之人,無不知曉。」

  胡柏齡微微笑道:「兄弟之意,並非禁止各位殺人,而是要殺可殺之人,如若隨興所至,妄殺無辜,不但為人所責,且將天理難容。世間盡多不仁之富,不義之財,已夠我等取之不竭,如若諸位能夠信得兄弟之言,五年之內,綠林道當另是一番面目。」

  谷寒香忽然衝前兩步,面對群雄,大聲說道:「我們趕來北嶽之時,在一處荒林之中,救了這個孩子──」

  她低頭望了懷中孩子一眼,接道:「此人年方稚齡,但在左肩、右腿之上,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他父母的死狀,更是慘不忍睹,男的雙臂被斬之後,又被橫腰一刀截成兩斷,女的身中四刀,悽慘之狀,使人一見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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