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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羅浮一叟素以雄渾的內功馳名武林,此時逢遇勁敵,又存了爭雄奪霸之心,出掌相搏,自是蓄勢而發,一掌推出,倏又收回,接著又疾推而出,這樣連續收推了四五次,掌風的激盪更如怒海狂濤一般,洶湧騰沸,直向胡柏齡沖擊而去。

  這等凶猛渾厚的內力,力能倒碑拔樹,只看得在場群雄,驚心動魄,一齊將眼光投注到胡柏齡身上。

  只見胡柏齡二目圓睜,全神貫注,盯視著羅浮一叟的動作,也是雙掌吐送,不過他的掌勢與羅浮一叟恰恰相反,人推他縮,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這兩人全是內家高手,一推一送之勢,看似輕淡,其實乃是全力的相拼,二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收臂送掌,絲毫不敢大意。

  在場之人,有不少武林高手,已瞧出兩人之拼,真正的進入了生死關頭,各以修為內功暗勁,抵掌硬拼,只要有一人不支之時,對方立時將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過去,趁勢把對方擊斃,所以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忽聽羅浮一叟吐氣出聲,一陣顫動,雙掌向前推進了一寸。

  這時,場中已不似剛纔塵土飛揚,斷草四飛的情景,反而異常平靜,塵不揚,草不動。

  胡柏齡被羅浮一叟雙掌向前推進一寸之後,便呈不支狀態,身軀向後傾斜,臉色變成了一片紫紅之色。

  只覺對方壓來暗勁,越來越重,漸感真力不繼,心頭大是焦急。

  他心中異常清楚,全是為了救那孩子之故,打通他奇經八脈,保全了孩子的性命,但卻耗去他全部真力,雖經數晝夜運氣調息,但並未調息復元。

  但覺對方壓力層層疊疊,有如波浪一般,綿綿不絕攻了過來,自己卻是內力漸告枯竭,不禁暗自一嘆,道:「完了!」

  精神一懈,鬥志大減,只覺雙臂一軟,身子又向後傾斜數寸。

  這時,江北五龍和谷寒香等,都不覺的圍了上來。

  身受重創,靜坐養息的鍾一豪,忽然大叫一聲,掙扎著站起身子,踉踉蹌蹌的奔了過來,口中大聲叫道:「胡兄──不能──失敗──兄弟──」他身受重傷未復,說起話來,十分吃力,斷斷續續,無法一氣說完。

  胡柏齡聽得他呼喊之聲,精神突然一振,雙掌向前一推,衝進了一寸左右。

  羅浮一叟長髯無風自拂,大喝一聲,雙掌一振,又把胡柏齡衝進之勢壓退了回去。

  只見胡柏齡頭上汗水,有如冷水澆頭一般,滾滾而下,打濕了整個上衣,上身亦被羅浮一叟迫得緩緩向後仰臥下去。

  被羅浮一叟掌力震傷的中年儒士,聽鍾一豪大叫,也睜開眼瞧了一瞧,吃力的搖搖頭,又閉上了雙目。

  但聞兩人的呼吸之聲,愈來愈重,羅浮一叟雙臂也逐漸伸長,胡柏齡被人強迫的上半身成了三十度以上的傾斜之勢,看樣子極難再撐過片刻工夫。

  谷寒香忽然回頭把懷中孩子交到姜宏手中,說道:「要是我大哥死了,我也不回去了,你們就把孩子送到一處好善人家,交給他們收養──」

  她此時心痛如絞,縱有千言萬語,也是無從說起,交代完姜宏幾句話後,緩步向場中走去。

  姜宏本不想接她交來的孩子,但見她臉上流現出無比堅決之色,雖是普普通通的兩句話,卻有著使人無法抗拒之力,竟然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接過了孩子。

  谷寒香往前走了幾步,在相距胡柏齡四五尺處,停了下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把九寸長短的匕首,除下絲絨刀鞘,低聲叫道:「大哥,你如打人不過,死了也不要緊,我仍會追守在你的身旁,做了鬼也是夫妻!」

  胡柏齡回頭瞧去,只見谷寒香高舉手中匕首,放在前胸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臉上毫無羞怩之情,情愛橫溢,微笑如花,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胡柏齡目睹嬌妻神情,心頭大生震駭,暗道:「我如敗在羅浮一叟手中,自己生死事小,連累嬌妻身殉,死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心念及此,只覺胸中熱血滾滾直沖上來,鬥志陡然大增,大喝一聲,雙掌猛力向前一推。

  羅浮一叟霍元伽眼看勝利在握,胡柏齡即將被自己深厚的內力,活活壓死,忽覺對方掌心之內,千百縷勢力,直衝而來,緊接著一股強大絕倫的暗勁,反擊過來,力道有如海潮山崩一般,竟是難以抵拒得住,但覺胸頭一震,全身驀的飛摔出去,直飛一丈多遠,才落下實地,口中鮮血狂噴,仰臉倒在地上。

  要知胡柏齡內力,本較羅浮一叟深厚,只因替那孩子療治傷勢,耗消真氣甚大,導致難抵羅浮一叟的內力,待他看到嬌妻舉刀當胸,準備以身相殉之情,心中大生不安之感,全身潛力進發,深厚內力盡復,奮起神勇,大喝一聲,推出了一股強勁絕倫的力道,直逼過去,反敗為勝,一擊成功,當堂把羅浮一叟重創在掌力之下。

  谷寒香喜極而泣,兩行熱淚,順腮而下,急急的奔了過去,屈下雙膝,跪在胡柏齡身邊,低聲叫道:「大哥你沒有受傷嗎?」

  胡柏齡微啟雙目,笑道:「不是你在我身邊,祇怕我早已死在羅浮一叟的掌力之下了!」

  谷寒香看他說話神情如常,放心不少,微微一笑,道:「大哥已經勝了羅浮一叟,已取得天下綠林盟主之位了!」

  胡柏齡心中忽然一動,挺身站了起來,抱拳說道:「還有哪位兄台進場賜教!」雙目圓睜,環向四周掃視,豪氣凌雲,神威凜凜。

  眾人見他奮發神威的一擊,把羅浮一叟震飛出去的威勢,哪裡還有人敢出場應戰,一時間全場中鴉雀無聲。

  胡柏齡在場中足足站有一刻工夫之久,仍不見有人應戰。

  羅浮一叟心機深沉,早已預作布署,不但把門下精粹調集此處,而且還把嶺南二奇門下高手,也全調集這寒碧崖上,準備在自己爭奪盟主之位失敗後,發動預先布設的埋伏,一網打盡天下綠林英雄。

  他計劃雖好,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身受重傷,以致門下弟子在發動埋伏之前,不得不先把他抬離寒碧崖。

  胡柏齡眼看群豪無人敢於出戰,心中暗自慶幸,因他震飛羅浮一叟的全力一擊,已耗盡全身真力,如若此時有人挺身出戰,縱是武功極為平凡之人,祇怕也難有一定勝得別人的把握。

  忽聞耳際間,響起了谷寒香的嬌柔聲,道:「大哥,你奪得了綠林盟主之位,他們可是都要聽你說話嗎?」

  胡柏齡點點頭,笑道:「不錯──」

  谷寒香道:「那他們為什麼都走了呢?」

  胡柏齡道:「什麼?」轉頭望去,果見羅浮一叟的門下,和嶺南二奇中的門下,都正向山腳一側退去,不禁心中大感懷疑。

  但他乃生性沉穩之人,未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之前,不願隨便說話,當下走近姜宏身側,低聲說道:「你快去瞧瞧那面山腳之下,是否有什麼埋伏,或是不服氣這場比武之爭而有所準備。」

  姜宏應了一聲,疾向人群之中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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