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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就在几人转头回望的一剎那,万晓光咬牙运功,疾举左手,猛向自己天灵穴上劈去,但见血光迸现,轰然一声,万晓光尸体已卧地上。

  当几人回望之时,哪里有什么人,连人影也未见一个,就知受骗,等他们念转回首之际,一代大侠,早已脑碎气绝,离开人寰了。

  万映霞一见老父自碎天灵而亡,心如万把刀剐,但这时她一点也没有哭泣,一声惨笑,衰如猿啼,怒叱一声,道:“牛鼻子,姑娘与你拼了。”银光一闪,连人带剑,猛向紫阳道长扑去。

  文天生也叫了一声:“师父阴灵保佑,弟子与你报此血仇。”抡起金丝龙头鞭,欺身攻上。

  紫阳道长见万晓光自决,心中也正感一阵惘然,同时自己曾答应过放任他二人离去,所以连连避让,绝不还手。

  就在这时,山峰上传来一声喝叫道:“霞儿住手!”

  这一声来得大是奇突,万映霞、文天生都不禁收势停身,转头望去。

  但见那山峰半腰之上,两条人影,疾如丸泻星坠的赶来。

  头前一人,一身深蓝劲装,手提铁拐,背插长剑,老远的就看到大红剑穗在半空飘飞,后面一人,面罩黑纱。

  来人正是天下绿林盟主,冷面阎罗胡柏龄,紧跟在他身后,乃是钟一豪。

  万映霞一见胡柏龄,竟如见了亲人一般,朝前一扑,抱住胡柏龄大腿,说了一声:“望叔叔替爹爹报仇──”话音未落,已“哇”的一声,哀哀恸哭起来。

  胡柏龄跃落当场,虎目环扫,点头哼了一声,道:“霞儿你且不要哭,愚叔既来了,此事自是由愚叔做主。”说着慈祥的抚摸着她零乱的秀发,转脸对文天生道:“天生你来照应你师妹。”说着缓缓向万晓光尸体处走去。

  面垂黑纱的钟一豪,见盟主胡柏龄向前走去,也一跨步,紧随身后跟去。

  冷面阎罗俯身一看万晓光死状之惨,真是不忍卒睹,一时心绪缭乱,诸般往事,一齐袭上心头,心想:大哥安居万月峡,已与江湖纷争全无关系,在那里静享人间清福,安乐天年,如不是自己率众到他万月峡,他也绝不致牵入这江湖是非之场。想到此处,不由得歉然叫了一声:“大哥,这全是我这不肖的兄弟害了你。”

  他仰起头来,看着天上蓝天白云,再想到大哥对他那种至情至理的爱护关切,可是如今万月峡景物依旧,而自己唯一敬爱的大哥,却已人天两隔,永无晤期──想到这里,心中一酸,忍不住淌下几滴英雄泪。

  抬眼一望,紫阳道长及武当门人,还站在一侧,一拭眼泪,起身向紫阳道长走去。

  他知武当派在武林地位,与少林宛如泰山北斗,而自己今天身为天下绿林盟主,心中虽然悲恸万分,也不能孟浪从事,当下抱拳问道:“请问道长,武当派乃天下武林正大门派,不知何故兴此无名之师,侵及我大哥万月峡?”

  紫阳道长稽首还礼道:“此事实出于误会,万大侠身遭此劫,贫道正自追悔──”

  胡柏龄冷冷一笑,道:“道长也不用推诿,你武当派大举侵犯万月峡之事,胡某早就获知,只是我大哥尊重武当乃武林正大门派,凡事定能按照武林规矩行事,所以不允兄弟参与此事,哪知你们武当门人,竟不顾江湖武林道义,仗着人多势众,作此违背武林公道之事,此时道长却口称事出误会,不知何以自解。”

  冷面阎罗胡柏龄词严义正,侃侃反驳紫阳道长之言,只问得紫阳道长一时间,无词以对,怔了半晌,才道:“尊驾所问,实在使贫道惭愧,事已如此,不得不对尊驾实说。只为万大侠与贫道师弟,略有嫌隙,师弟无知,竟趁贫道因事他往之时,擅传本派令谕,率众前来万月峡,待贫道事毕返归,方知此事,就怕事态扩大,所以星夜赶来此处,不料万大侠已连伤我武当门徒多人,误会既成,要想解说,自是不易──”

  紫阳道长话还未完,胡柏龄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胡某已知道长之心了,想是道长来到万月峡,一见门下已有伤亡,也就不问青红皂白,但知偏袒门下,终于恼羞成怒,全力出手,以命相搏──”

  胡柏龄说到此处,紫阳道长忙截道:“尊驾言词休要过于偏激,想贫道蒙祖师慈悲,接掌武当门户以来,自问待人处事,还不敢逾越情理二字,万大侠名重武林,贫道处理此事,哪敢鲁莽,对自己门人更是毫无偏袒之心。”

  胡柏龄道:“既是如此,道长处理就不能算公道。”

  紫阳道长笑道:“但不知尊驾凭什么指责我不公道,以你高见,要如何作法才算公道?”

  胡柏龄冷哼一声,道:“道长既知门人擅传贵派令谕,来到此处,就应与我大哥先谢惊扰之罪,然后按照门规,处罚私传令谕之人,之后再与我大哥当面解决两下纷争,如此既可一显武当正大门派的气度,也可令天下武林英雄敬服。”

  紫阳道长听得肃然动容,道:“难怪尊驾被拥为绿林盟主,适才高见,贫道极是佩服,但是贫道虽属樗栎之材,但蒙先师耳提面命,朝夕教导,自然懂得做人做事之理,贫道如何处贵此事,尊驾可问万大侠门人。”冷面阎罗胡柏龄,向文天生查问究竟,文天生便将紫阳道长来的经过情形,一一叙出。

  胡柏龄听得连连点头,赞道:“道长处事,在下虽然拜服,不过此错依然是道长一手所铸。”

  紫阳道长问道:“但不知贫道又错在何处?”

  胡柏龄道:“我大哥行道江湖,誉满武林,道长不是不知,何况我大哥自丧妻之后更是淡泊名利,退隐山林,从未过问江湖之事,此事天下皆知,道长领袖武林,对此事怎么不明察事理,一意孤行起来了呢?”

  紫阳道长被问的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平静下来,道:“万大侠清操风标,我等自是尊敬,但十年前一十四条人命也不得不问。”

  胡柏龄哼哼冷笑,道:“道长此话,说的更是欺人之谈,纵然我大哥身负奇学,难道道长就认定黄河案十四条命案,是我大哥所为吗?请问道长,武当以剑术名播天下,那么凡为剑刃所伤之人,能否一律归罪于武当门下呢?”

  紫阳道长定力深厚,但被胡柏龄一阵驳斥,也不免微泛怒意,冷冷一笑,道:“尊驾与贫道如此说话,难道是以你绿林盟主的地位,来教训贫道的吗?”

  胡柏龄也冷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与道长共争真理。”

  紫阳道长一捋长髯,道:“我们抛下黄河案之事不谈,我武当门下五条人命难道就该白白牺牲的吗?”

  胡柏龄面色陡变,道:“道长对门下依然如此义重,能为他们报仇,难道大哥待我情逾手足,爱如父兄,我胡某人就能忍下这笔血仇,抽身不管吗?今天你身为正大门派掌门之人,能强词夺理,不顾道义,我这冷面阎罗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双方舌剑唇枪,一阵激辩,都不禁有了怒意,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那侍立紫阳道长身后的武当门人,一见胡柏龄声严厉色的指斥掌门师尊,也都一个个怒形于色,互递了一个眼色,各踏方位,跨前两步。

  那面蒙黑纱的钟一豪早把武当门人的行动看在眼内,心里暗暗窃笑,随手取下折扇,扇扇摇摇的,也向前迈进了几步,与胡柏龄成犄角之势,以防武当门人猝然出手。

  文天生也把这种情势看的非常清楚,他担心师妹在过度的忧伤之下,贸然出手,或是受到武当门人的惊扰,所以强按下心头的悲伤,站在万映霞身侧,以待应变。

  这时紫阳道长捋须长笑,道:“贫道对此事,自问无愧,虽经这等一再解说,无如尊驾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但不知你要如何了断?”钟一豪冷冷一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道理难道你道长还不明白吗?”

  紫阳道长脸色一变,眼睛不看钟一豪,却盯着胡柏龄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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