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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李夫人道:「你自己立下的誓言,如今你自己又要破壞嗎?」

  林夫人道:「我祇想告訴自己的兒子,而且據實而言,決不為我自己辯護一句,我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是一位很壞的女人,奪人所愛。」

  李夫人搖搖頭道:「算了吧!過去的事,何苦還去提它──」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我本已立志不問江湖中事,縱然我生養的兒女,也不想管他們了。但現在,我卻改變了主意,不忍再看下一代也隱入終身痛苦之中。」

  林寒青突然接口說道:「晚輩堂堂男子,如不知生父是誰還有何顏生於人世,家母──」

  李夫人接道:「孩子!你如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痛苦之外,於事何補?」

  林寒青道:「生身之父親情是何等深重,縱然為匪為盜,在下亦是不能不認。」

  李夫人搖搖頭,道:「孩子,你已成人了,上一代的恩怨,下一代最好別管。」

  林寒青道:「父債子還,古有名訓,林寒青身為人子,豈有不管之理。」

  李夫人道:「你管得了嗎?不論武功才智,你們這一代,都無法和上一代相提並論──」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有兩個人,不在此限。」

  林寒青道:「夫人可是說的白惜香和西門玉霜?」

  李夫人道:「不錯,正是她們兩個,你自信比起她們如何?」

  林寒青道:「晚輩武功才智,雖然不及白姑娘和西門玉霜,但堂堂七尺之軀,豪勇之氣。總是不輸給她們。」

  李夫人目光移注林夫人臉上,道:「你的兒子很固執,看來只有你勸阻他了。」

  林寒青道:「在下只問問我生身之父,難道──」

  林夫人高聲說道:「孩子,不要說了。」

  林寒青眼看母親臉色脹紅,珠淚盈眶,那裡還敢再說,立時住口不言。

  李夫人冷冷說道:「最好讓他出去。」

  林夫人對李夫人,似是心中有著很大的畏懼,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與你李伯母談談。」

  李夫人道:「言重了,這稱呼我可是擔待不起。」

  林寒青突然把目光凝注在李夫人的臉上,緩緩說道:「我母親不會武功,縱然昔年有開罪夫人之處。還望夫人多多擔待,夫人如是定要問罪,晚輩願代父母受過。」

  李夫人道:「你有幾條命,一會兒代父替罪,一會兒代母受過,我如要殺你們母子,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林夫人厲聲喝道:「你當真是長大了,連為娘之言,也不肯聽了?」

  林寒青道:「孩兒怎敢。」轉身大步而去。

  他心中懷著無限迷惘和痛苦,出了室門,守在夾道中的女婢,一直把他送出了太上閣。

  一陳山風吹來,挾帶著幽幽花香,撲入鼻中。

  林寒青仰天長長吁一口氣,神志陡然一清。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李中慧急奔而至,望著林寒青,道:「林兄,西門玉霜退走了?」

  林寒青道:「退走了。」

  轉身向前行去。

  走了一陣,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心中暗暗忖道:我母親為什麼要自廢武功,為什麼那樣害怕李夫人,這其間自然是有原因。

  只聽腦際間,閃過母親的聲音,道:「我要告訴自己的兒子。他母親是個很壞的女人,奪人所愛──」

  一縷疑念,自林寒青的心中泛了上來,暗道:難道我那母親奪了李夫人的所愛,才使她們三個情同骨肉的人,反臉成仇?她們三個姊妹,除了母親和李夫人之外,還有一人。又是誰呢?那人此刻何在?只覺疑竇重重,便上心來,苦苦思索,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呆呆站著,思索了良久,才想到白惜香,目下所有的人,仍是只有白惜香,可以幫助他解決心中之疑。

  心念一轉,急急向聽松樓跑了過去。

  只見香菊手執長劍,擋在樓梯口處,雙目中滿含怒氣,似是要噴出火來。

  看到香菊的怒容,林寒青的神志,反而清醒起來,緩緩說道:「香菊姑娘。」

  香菊兩道滿含忿怒的眼神,投注在林寒青臉上,瞧了半天,才道:「林相公嗎?」

  林寒青道:「正是在下。」

  香菊道:「你跑哪裡去了?」

  林寒青道:「在下有點要事而去,白姑娘好嗎?」

  香菊冷冷說道:「就因為你走了,幾乎氣的姑娘走火入魔。」

  林寒青道:「勞你轉告白姑娘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香菊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別人一定不行了。但你林相公,卻是叫小婢為難了,你替我守住樓門,我上去瞧瞧著,姑娘能不能夠見你。」

  林寒青道:「有勞姑娘了。」

  香菊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用說客氣話了,只要你好好待我家姑娘就是了。」

  林寒青聽的怔在當地,不知如何答覆。

  幸好香菊也沒有讓他回答之意,轉身上階而去,片刻之後。匆匆下樓,滿臉歉疚地說道:「對不住啦!林相公,姑娘此刻不能見客,只好等子時過後再說了。」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就在此地等候吧。」

  這半宵時光,在林寒青記憶之中,特別漫長,好不容易才等到子時過後。

  香菊似是一直很留心著林寒青的事情,子時過後不久,匆匆奔樓來,道:「姑娘清醒了,相公可以登樓去見她啦!」

  林寒青應了一聲,隨在香菊身後,步上了聽松樓。

  只見白惜香容光煥發,一身白衣,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

  木桌上燭火熊熊,照得滿室通明。

  林寒青行前一步,抱拳一禮,道:「恭賀姑娘,大功圓滿。」

  白惜香道:「香菊告訴我,讓你等了很久?」微微一笑,接道:「在這五日之中,一定發生了很多事,你可是遇上了什麼困難?」

  林寒青嘆道:「一言難盡──」

  白惜香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常常是十之八九,不用太過傷感,慢慢的說給我聽吧。」

  她的口吻,充滿著慈愛,但卻又那麼強勁有力。

  林寒青抬起頭來,望著白惜香,緩緩說道:「白姑娘,在下遇上了一件為難的事,要請教姑娘。」

  白惜香哧的一笑,道:「可是有關你的身世嗎?」

  林寒青呆了呆,道:「這個姑娘如何知道?」

  白惜香道:「說穿了一點也不稀奇,李夫人和我談過。不過,粗枝大葉,不夠詳盡,你如有事問我,那就得說得詳盡一些了。」

  林寒青道:「那是自然。」

  當下把自己所知內情,盡都告訴了白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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