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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林寒青心中一急,終於急出了一句話來。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聽差。」

  他無法確定那黑衣女的身份,只是憑藉判斷,她可能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這一句隨口答出之言,立刻就要決定他的命運,是生是死。

  只覺背後「命門穴」上一鬆,耳際響起那黑衣女嬌笑之聲,道:「原來你是翠姑娘的手下,小妹適才冒昧侵犯,還望多多原諒。」

  林寒青轉過臉來望去,只見那黑衣女已然解去了蒙面黑紗,眉目間春意蕩漾,櫻脣微啟,露出來一排整齊的牙齒。這女人並不很美,但卻有一股莫可抗拒的誘惑的魅力,林寒青瞧了一陣,不禁心頭一震,趕快別過頭去,道:「不知者不罪。」

  那黑衣女微微一笑道:「你貴姓啊?」

  林寒青心中暗道:難道她心中又動了懷疑不成,隨口應道:「在下姓白。」

  他心中日日夜夜想念著白惜香,隨口應答,不禁說出白惜香的姓來。

  那黑衣女笑道:「白兄在翠姑娘手下很久了麼?」

  林寒青心中暗自打轉道:看來她已動疑,我如畏畏縮縮,勢將增加她的懷疑之心。當下冷冷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已有二年之久了。」

  那黑衣女臉上嬌媚笑容,突然間斂失不見,一對靈活的眼睛,不停的眨動,望著林寒青道:「這樣久了麼?那小妹該應認識白兄才是。」

  林寒青暗道:要糟,她要節節盤問下去,勢必非要露出馬腳不可,情勢迫急,只有嚇唬她一下。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在何人手下?」

  黑衣女沉吟了一陣,道:「小妹是八媚中人。」

  林寒青暗道,無怪她看去妖裡妖氣,只有西門玉霜,才能想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出來。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原來姑娘是八媚中人物,那是無怪有此武功了。」

  黑衣女道:「白兄過獎了。」

  林寒青道:「在下蒙姑娘相救之情,日後見著翠姑娘。定當據實相告。」

  黑衣女笑道:「小妹在八媚之中,排行第六,白兄見著翠姑娘只需要一提,她就熟記了。」

  林寒青道:「在下還有要務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別過。」抱拳一禮,大步而去。

  黑衣女望著林寒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寒青步出廟門,急奔而去,找一處草叢,隱起了身子。

  果然,那黑衣女急快的追了出來,流目四顧了一陣,急急向正北奔去。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暗道:「江湖風波,步步殺機,你不犯人,人要犯你。看起來,要想擺脫江湖上是非恩怨,實是大不容易之事,既是無能擺脫,那倒不如置身其中了。」念轉心動,豪氣頓生。

  這些日子,林寒青一直意氣消沉,逃避江湖上是非恩怨。不願涉入漩渦之中。他學會了人所不能忍受的氣,漠視武林中日漸擴大的尖銳衝突,他想置身事外,不聞其事。可是事與願違,武林中日漸擴大的衝突,已把他捲入其間,在這場轟動江湖的大變亂中,似是無一人能夠置身事外。連番的凶險際遇,已使他消沉豪氣,逐漸地振奮起來。

  剎那間心回念轉,精神大振,一反近日的消沉神態,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

  流目四顧,四周寂然,那囚籠馬車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四處是一片幽寂荒涼。

  林寒青只覺豪氣振發,長嘯一聲,放步向前奔去。過去他想逃避事端,卻偏巧逢上了無數的麻煩,此刻他意氣飛揚,希望能找一點是非出來,卻偏是毫無所遇,直走到日色西沉,冬夜幕低垂,仍是未遇一點麻煩。

  這時,他正在一座村落之中。

  目光轉處,瞥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放在一座的巨大的宅院門口。

  廣大的宅院,矗立在這等偏僻的鄉村之中。顯然是有些不倫不類。

  林寒青望著那高大的宅院,和那華麗的馬車,心中突然間動了懷疑。暗道:我既是不再畏縮是非纏身,那也不用顧慮什麼了,何不衝入這宅院中瞧瞧。

  心念一轉,直向那大宅院中行去。

  兩扇黑漆大門,竟然是虛虛的掩著,林寒青用掌一推,兩扇大門,應手而開。

  大門內是一座廣敞的院落,擺滿了各色盆花,奇怪的是竟不見一個人影。

  林寒青略一沉思,穿過那盆花庭院,直向二門行去。

  二門竟也是虛虛的掩著。

  林寒青推開門,只見一道白石鋪成的大道,直通一座大廳,兩側滿植花樹,打掃的十分乾淨,門窗緊閉,不見人影。

  這一份幽靜,令人陡生恐怖之感,林寒青不禁心頭一陣跳動。他站在二門前猶豫了一陣,放步向前行去,一面卻運功戒備。

  這些日子來,他連經凶險,已然生出深深的戒心。

  走完了白石大道,登上五層石階,到了緊閉的廳門前面。

  林寒青一路行來,所有的門戶。都是虛虛的掩著,想來這座廳門,定也是虛掩的了,伸出手去,輕輕一推。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這廳門竟全是由裡面緊緊的拴著。

  顯然是這大廳之內有人。

  林寒青略一沉思,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他一連呼叫數聲,竟不聞廳內有人相應。

  這又是一個意外的變化,使人有著莫測高深的感覺。

  林寒青略一怔,暗道:既來之,總該瞧了水落石出才是,當下凝聚內力,陡然一推廳門。

  這座廳門,築造得堅牢異常,林寒青用力一推,少說點,也有五百斤以上氣力,那木門竟然是絲毫未動。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這廳中如是有人,我這般高聲呼叫,應該是有所反應才對,如是無人,怎會由裡面栓了起來?

  他越想越覺奇怪,好奇之心大動,探看之心,也更覺堅定,當個說道:「諸位,這般的置諸不理,在下要打進去了!」後退兩步,運氣行功,陡然向那木門上撞了過去。

  其實他這般喝問,自知多餘,但覺著多問一聲,心中似是有了藉口。

  只聽砰然一聲,廳門陡然大開。

  林寒青這些日子中,連經凶險,閱歷大增,撞開木門,並未立刻進廳,反而向後退了兩步,靜待變化。

  此時夜色已深,廳內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廳內景物。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之久,不見動靜,才緩步向廳中行上。

  一面暗暗忖道:在江湖之上行動,實該準備些應用之物。此刻,如有火折子,即可照見室中事物了。凝目望去,不禁駭然一震,疾快的後退了兩步,道:「什麼人?」

  原來,他突然發覺那大廳正中,一張方桌子四周,坐了很多的人。饒是林寒青膽子大,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

  只聽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不用害怕──那桌上有燭、有火──你點起來吧!」

  林寒青聽那聲音,若斷若續,分明那說話人受了很重的傷。

  他鎮定一下心神,緩緩向前行近木桌,果然發現桌中放著一隻火燭,四個人挺胸昂首,僵直的分坐在方桌四面。

  林寒青輕輕叫了一聲,正待出口喝問。

  那微弱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他們都被點了穴,也許──都已經死去了──你──不──用怕。」

  林寒青心中疑念橫生,但卻伸手出去,在桌上果然尋得一支火折子,一幌而燃,點起了桌上的火燭。

  凝目望去,只見四個僵直而坐的人,臉上神情各異,有的張著嘴巴,有的瞪著眼睛,極為恐怖。細察四人之狀,都不似那講話之人。

  只聽那微弱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我在這裡。」

  林寒青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黃衣老人,端坐一張靠壁而放的木椅之上。燭光下,只見那老人胸口處,插著一柄短刀。林寒青急步奔了過去,伸手抓住刀柄,道:「在下替你拔出短刀。」

  只見那老人口齒啟動,道:「拔不得。」

  林寒青放開手,道:「為什麼?」

  那黃衣老人道:「此刻,老朽只餘下這最後一口氣了,我以數十年精修的內功,護守著一點元氣不散,你如拔出短刀,老朽即將立時氣絕死去。」

  林寒青道:「這個晚輩明白了。」

  那黃衣老人道:「這一刀直中要害,老朽不願死去,就是要等待人來,果然是被我等著了。」

  林寒青看著他說話之時,胸前刀柄顫動,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道:「先請運氣調息一下,再說話不遲。」

  那黃衣老人道:「等不及了,老朽已和死亡抗拒了兩個時辰,我不敢掙動,不敢拔刀,就是希望能多支撐一些時間。」

  他睜動一下失去神采的雙目,接道:「你是那梅花主人的屬下?」

  林寒青聽得心中一動,接道:「店中少女,把我當作了梅花主人的屬下,這老人也把我看作梅花門下,不知是何道理。」正待出言反問。那黃衣老人,已然接了下去,道:「不論你是何身份,老朽已無選擇的餘地了。」

  林寒青道:「在下並非是梅花門下,閣下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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