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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韓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林兄弟,咱們數月不見,你好像變了許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門玉霜置於死地了,用不著去爭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揚為人沉穩,輕輕嘆息一聲。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韓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話說的過重,不再多言。

  韓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臉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說道:「什麼事?」

  韓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雖被毀去,難道聲音也變了麼?」

  韓士公冷冷說道:「我那林兄弟,豪邁無倫,劍膽俠心,和你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變,和往昔判若兩人,這也難怪他心中懷疑。」

  但聞韓士公高聲說道:「李兄弟,那西門玉霜無所不能,咱們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李文揚已從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毀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無法確定。凝目沉思默不作聲。

  林寒青只覺眼下情勢,十分尷尬,站起身子說道:「兩位既然見疑,兄弟就此別過。」轉身向店外走去。

  韓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過去。

  李文揚揮手一擋,道:「韓兄不可造次。」

  兩人這一攻一拒間,林寒青已加快了腳步,走的蹤影不見。

  韓士公怒道:「你攔我作甚?」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他是千真萬確的林寒青,如是韓兄迫他出手,豈不是傷了自己兄弟們的和氣。」

  韓士公緩緩坐了下去,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豈會在短短數月之內,性格大變。」

  李文揚搖頭苦笑道:「不能怪他。」

  韓士公道:「一個年輕人能短短數月之中,便意氣消沉,那還有什麼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兒也不用交他這個朋友了!」

  李文揚道:「你可知那西門玉霜之能麼?」

  韓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不錯,老猴兒是老糊塗了,他被那西門玉霜毀容之後,又被迫服下了變性毒藥。」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揚身子一橫,攔住了韓士公的去路道:「韓兄要到那裡去?」

  韓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們豈不管?」

  李文揚道:「追不上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林兄弟神智清明,縱然是真是被迫服了毒藥,藥性也是緩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們既然知道了,豈可坐視不管?」推開了李文揚,大步追了出去。此人善惡之念,十分強烈,重義熱情,愛恨分明。李文揚只好付了酒飯錢,大步追了出去。但見行人熙攘,那裡有林寒青的影子。

  韓士公放開喉嚨,高聲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隱身在一處屋角之後,耳聞目睹韓士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蕩,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爭,心中又生厭惡,忍下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韓士公和李文揚走的蹤影不見,林寒青才轉向正南行去。

  這一下背道而馳,那韓士公縱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難以尋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事端,但又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籠罩在夜色中。

  林寒青在夜色中茫然而行。不辨方向,也不知行向何處。不知走了多少時間,突見一處燈光,閃爍在目前。

  林寒青順著那燈光行去,行到近前,才發現原來是一座小小寺院。那燈光,就是從小寺中透了出來。林寒青舉手一推,寺門應手而開。原來那兩扇木門,竟是虛虛掩著。林寒青大步而行,直向前闖去。

  這座寺院,不過有半畝地大小,連兩廊大殿,也不過十幾間房屋。燈光就在緊臨大殿旁邊的一個小室中,照射出來。

  林寒青行近小屋,推開木門望去,只見一個童顏鶴髮,身著道袍的老人,盤膝坐在屋角。在那老人身側不遠處,坐著一個長髮垂地的半裸麗人。兩條全身赤紅的巨蛇,各自盤成了一盤,分臥在那半裸麗人的身側。

  林寒青看見那白髮道袍的老人,只覺似曾相識,但他心目中正自有著無數煩惱,不願再分心去想別人的事。正待轉身而去,突聞那半裸麗人冷冷說道:「站住!既然闖了進來,難道就想走麼?」

  林寒青暗暗嘆道:眼下那白惜香正在修練魔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中在想著白惜香,人卻依言停下腳步。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接道:「你如想多活一會,那就乖乖的給我坐在屋角。」

  林寒青想也未想,就走到一處屋角坐了下來。

  那半裸麗人,料不到他竟是如此聽話,手中已從懷中抓起一條青身黑點的小蛇,準備投擲過去,但見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只好重又收了小蛇。

  那白髮道袍的老人,望了林寒青一眼,低聲對半裸麗人說道:「咱們兩人的事,與旁人何干,為什麼不讓他走呢?」

  半裸麗人冷漠的說道:「此地如此荒僻,四處無人,誰要他自己跑了進來,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何能怪我?」

  那道袍老人道:「這算無心之失,責之未免過苛,你留他在此,有何好處?不如由他去吧!」

  那半裸麗人冷哼一聲,道:「我要用他作榜樣,讓你先瞧瞧厲害。」

  林寒青隱隱間聽出那女人口氣,似是要立刻出手懲治於他,不禁心中一動,神志也大為清醒。趕忙運氣戒備,道:「你說什麼?」

  那半裸麗人,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嘗嘗蛇毒攻心的滋味。」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為什麼?咱們無怨無仇。」

  那半裸麗人格格一陣嬌笑,道:「不錯,咱們無怨無仇,可是世上又有幾個和我有怨有恨呢?」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真氣,接道:「我如果不殺死無怨無仇的人,這世界豈不是無人可殺了麼?」

  林寒青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命關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她竟然把它視成了家常便飯,賞心樂事。」只覺此女心地惡毒,尤在那西門玉霜之上。

  只聽那白髮長袍老人長嘆一聲,說道:「不論你有什麼惡毒的方法,儘管請加到我的身上。還望能看在貧道份上,放他去吧!」

  林寒青只覺口音很熟,似是在那裡聽過,仔細瞧了一陣。不禁心頭大駭,幾乎失聲呼叫出天鶴上人來。原來,那童顏鶴髮的老者,正是茅山天鶴上人。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的說道:「我要讓你先嘗嘗蛇毒攻心之苦。」陡然舉手一揮,一條小蛇直向林寒青飛了過去。

  林寒青早已運氣戒備,突然橫裡一躍,避開數尺,揮手拍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湧過去,擊在那小蛇身上。但聞啪的一聲,小蛇落在了地上。那半裸麗人,口中咦了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有如此武功。」

  林寒青一掌拍出之後,探手入懷,取出了參商劍,怒道:「你這女人,怎的如此惡毒,在下又沒得罪過你,怎的出手就要放蛇傷人?」

  那半裸麗人冷笑一聲,道:「怎麼?你可是覺著你手中的短劍很鋒利麼?」

  天鶴上人,突然接口說道:「你還不走,等待何時?」袍袖一揮,立時勁風湧出,燭光搖顫而熄。全室中,陡然黑了下來。

  但聞那半裸麗人,嬌叱一聲,室中陡然間腥風撲鼻。隱隱間,林寒青感覺到幾條毒蛇攻了過來,立時揮動短劍,護住了全身。這參商劍雖非什麼千古寶刃,有著削鐵如泥之能,但卻是精鋼合以純鐵冶煉而成,劍刃鋒利,可貫堅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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