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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寒青應了一聲,啟帘而入。只見白惜香一身白綾內衣,擁被而臥,一見林寒青走了進來,掙扎坐起,道:「臥病垂死之人,也不用嚴守男女的禮節了。」

  林寒青急急說道:「姑娘請躺著說話也是一樣。」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想到還有兩月壽命,所以和你訂下了兩月之期,卻不料回來後,病勢轉劇,看樣子過一個月也難撐得過了。」

  林寒青看她雙頰,果然是更見消瘦,不禁心頭黯然,低聲說道:「姑娘既自知病勢劇惡,為什麼不肯延醫診治呢?」

  白惜香道:「我自己都醫不好,天下哪還有能醫我病之人?」

  林寒青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白惜香淒婉一笑,接道:「解開你臉上包的絹帕,坐下來,和我談談。」

  林寒青依言解下臉上絹帕,說道:「姑娘才華絕世,醫理精博,難道世間當真就無藥可醫你的病麼?」

  白惜香嘆道:「油盡之燈,豈能久燃,何況靈藥無地,豈是輕易可得。本來我還可以多活一些時間,只要我能夠善保生命的潛力,但我卻天生的不肯安份,常用金針過穴之法,激發我體能中蘊茂的潛力,唉!我身體本已虛弱,再加上我這般不知愛惜的消耗,那無疑促使我早死之期了。」

  林寒青道:「你既然如此明白,為什麼又偏偏明知故犯?」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道:「如是我終日裹躺在病榻上,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載,那又有何趣味?」

  林寒青嘆道:「如若姑娘不遇上這次徐州英雄大會,或遇上了亦不肯插手過問,也許姑娘還可以多活上一些時日。」

  白惜香緩緩移動一下嬌軀,說道:「唉!我原想悄悄而來,默默而去,心胸潔白,了無牽掛,死活的事,早已不入在我的心上了,那知竟是天不從我心願,就在我將要離開這人間之時,卻在我心靈中,留下了一線牽掛。」

  林寒青嘆道:「在下自知無能,但卻願盡我之力,為姑娘效勞,你有什未完成心願,但請吩咐在下,林寒青一日不能辦好,我就盡上一日心力,十年不能辦完,這十年不休不息,盡我有生之年。必為你完成心願。」

  白惜香蒼白的臉色上,泛起了一圈紅暈,笑道:「我身後之事,早有安排,不勞你費心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不陪你那陰陽羅剎,去找一位前輩武林遺物,跑來此地作甚?」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在下來趕赴姑娘之約。」

  白惜香笑道:「嗯!為什麼來的這樣快?」

  林寒青一時間無言可對,只好默然不語。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此地無人,只有你我,你心中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不用心存顧忌。」

  林寒青心中忖道:不錯,我為什麼這樣早趕來找她呢?是我發覺那陰陽羅剎作偽戲弄於我還是我突然關心到她?

  他移目窗外,望著削壁間一株盛開的紅花,沉思不言。

  白惜香長長吁了一口氣,舉手理了一下鬢邊散髮,道:「你可是想不明白麼?」

  林寒青道:「在下是素來不喜歡謊言。」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發覺了那位羅剎姑娘的舉動可疑,突然間裡想到了我,一念衝動,匆匆趕來。」

  林寒青心想否認,但又覺著她說的清晰暢明,正是自己心中欲言,又不知如何措詞是好,不禁長長一嘆,道:「姑娘說的不錯,那經過之情,卻是如此,只是──」

  白惜香接道:「只是什麼?」

  林寒青道:「在下來此之前,卻是曾經三思。」

  白惜香道:「既經三思,必有所求,敢問林兄來此的用心何在?」

  這一問,又把個林寒青問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了良久,道:「姑娘生死,關係武林蒼生劫運。」

  白惜香道:「這題目太大了,我只要問你來看我用心何在?」

  林寒青道:「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趕來探望姑娘病情,實乃理所當然。」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你是很關心我的生死了?」

  林寒青道:「何只在下一人,想那天下群豪,有那個不關心姑娘的生死之事。」

  白惜香道:「不錯,有很多人關心我,可是又有誰能夠使我多活幾年呢?」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我想你心中定有著很多的疑問,趁我此刻神智清醒,還能運用思考能力,快些問吧!」

  林寒青道:「在下此來,主要是探看姑娘病勢,並望能為姑娘略效微勞。」

  白惜香道:「我就要死了,你對我這樣,有什麼用?」

  林寒青道:「姑娘仁心俠風武林中誰不敬仰,在下只不過千萬人之一而已。」

  白惜香道:「你這麼說,好像我又在武林中成了名啦!」

  林寒青道:「何止是成名,而且天下武林敬慕感戴。」

  白惜香道:「你也對我很感激了?」

  林寒青道:「受恩如山,銘感五內。」

  白惜香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這般對我感恩,如是我要你死,你也不會推辭了?」

  林寒青道:「姑娘儘管吩咐,自當全力以赴,雖萬死亦不敢辭。」

  白惜香道:「好!那我託你辦件事了。」

  林寒青自慚形穢,心中雖有愛慕之意,但卻不敢說出口來,把一片愛慕之心,化作了感恩圖報之情,肅然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白惜香道:「我死之後,你要在這埋花居中替我守墓,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林寒青道:「好!不過在下要託人送上一封家書,免得家母惦念。」

  白惜香嘆道:「為人子者,理該如此。」

  林寒青星目轉動,看她臉色蒼白的不見一點血色,心中黯然,忖道:此女智慧絕世,貌羞花月,竟然是如此夭壽。

  白惜香理了一下頭上秀髮,柔聲說道:「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道:「我在想似姑娘這等人才,為什麼卻不假年,唉!當真天妒紅顏。」

  白惜香笑道:「自古紅顏多薄命,世間哪有福慧人,我如是生的笨些,也許可以多活幾年。」

  林寒青明知玉人命雖不長,卻是苦無良策可求,緩緩站了起來,道:「姑娘好好休養,在下不打擾了。」轉身向外行去。

  只聽白惜香幽幽說道:「站住!」

  林寒青回過頭來,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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