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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左少白接道:「師父證實了什麼?」

  姬侗道:「那迴旋風蓄蘊了不可思議的威力,但它卻有一種奇妙的迴旋之力,如是一個人忘了生死,任那迴旋風掠身吹過,絲毫不去抗拒,那奇妙迴旋風力,就無法發揮出它那不可思議的威力,孩子,你就這樣忘去生死的走了過來,父兄慘死,母親橫屍的慘景,使你忘去自己的存在,大自然的威力雖強,但卻替人留下了一份生機,為師和向敖,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機會,這是幸運,你卻把握了大自然留給你的那份生機。」

  左少白道:「師父既然找出原因,弟子願一身相試,再走回去,我不運功力和迴旋風抗拒就是。」

  姬侗道:「生你的父母已死,舉世間你再找不出第二個生身父母,孩子,除非是那等椎心斷腸的悲傷,再沒有第二個辦法,可使你忘去了自己的存在,千古艱難為一死,面對生死時誰能忘我,只要你神志清醒,只要你覺著自己存在,就無法逃過被風力捲入谷底的命運,我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日夜在這座冷霧瀰漫的谷底,默查那股激流的威勢,發覺了每月今夜,那激流威勢較弱,再積我數十年查看那迴旋風勢的經驗,每三年中,有一十二個時辰的威力消減,但那消減之勢極微,亦非人力所能抗拒,今日子時,便是那風力、激流三年一次較微弱的時刻,過了子時,激流和風力,同時增強,如若錯過此時,又得等它三年。」

  左少白道:「師父可要和弟子一同離此麼?」

  姬侗道:「越渡激流,雖較越渡那『生死橋』生機較大,但也不過百分一二的生機,何況非一人之力所能,你不用管為師了。」

  左少白還待相求,姬侗已拉著他急步行去。冷霧淒迷中,左少白覺得腳下漸高,似是向一座山坡爬上去。只聽姬侗說道:「孩子,伏下身子,跟在我身後面向前爬行。」

  左少白依言伏下身去,緊隨在姬侗身後向前爬去,只覺愈行愈窄,上下左右,都是堅冷的石壁,爬到後來,僅可容一人勉強通過。

  約摸有頓飯工夫,耳際間,響起了激流澎湃的聲音,形勢也突然開闊起來,已可站起行路。

  左少白運足目力望去,發覺自己正停身一處山壁間的石洞中,耳際呼嘯的風聲,和激流的撞擊聲,混合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樂章。

  姬侗伸手拍拍一根丈餘長短的木條,說道:「這座石洞,有一段十分狹窄,為師用了數日夜的工夫,把它開寬了很多,從這座洞口跳出去,就是那股地底激流,那激流雖然猛惡澎湃,但因受出口所限,所以水勢無法再長……」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眼下時間不多,已無法解說清楚了,其實你不知內情,比知道更要好些,這根木條上的一端,為師已用千年老藤繫住,那谷地怪石嶙峋,這木條投入水中之後,不難被怪石夾住,你抓住藤索借力以渡激流,如若遇上危險,高呼為師,斬斷緊縛木條的藤索,緊拉老藤,我拉你回來。」說完話,雙手舉起木條,大喝一聲,用盡了平生之力,拋了出去。

  但見那繫索老藤,一線飛射而出,直飛出四五丈,去勢才緩了下來。

  姬侗雙手握住藤索,道:「孩子去吧!」

  左少白撲身拜倒,道:「弟子如能渡過激流,當把這老藤縛在對岸大石上,師父和向老前輩,請借藤索之力,渡出這片絕地。」

  姬侗道:「那也是三年以後的事了,時間不多啦,你快走吧!」

  左少白泣道:「恩師培育情深,弟子萬死難報,師父多多珍重,弟子去了。」站起身子,一提真氣,抓住藤索,躍出石洞。

  這山洞高出水面甚多,左少白滑落近丈,突覺一股強大的風力吹來,有如巨鎚橫擊身上,那握藤雙手,幾乎鬆開。

  匆忙中,靈機一動,雙臂一圈,抱住老藤,向下滑去。但覺身子一涼,全身沉入了水中,激流衝擊,身子不由自主隨流而去。他緊記姬侗之言,雙手緊緊抓住老藤,隨激流而下。

  只覺身子一震,撞在一塊大石上面,只撞得頭暈目眩,嘴一張,喝下兩口溪水。

  但感藤索一緊,穩住身子了,左少白借機雙手加力,把頭浮出水面,換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手把老藤,向前行去。

  他身子被激流衝擊的浮出水面,全憑雙手握著老藤,倒把而行。行約丈餘,突覺那激流力道一緩,雙足踏在一塊大石上,仔細看去,原來前面一塊大石,擋住激流衝撞之力。

  左少白借機調息一下真氣,又向前面行去。一出那大石蔭護之處,激流又轉猛惡,左少白運集全身功力,和那激流拒抗,勉強又行丈餘,手指已觸及木條。

  不出姬侗所料,那木條挾在兩塊大石之中,左少白心頭一涼,暗道:「完了,黑霧彌目,難見四尺外的景物,這道激流,不知還有多寬,如憑人力,決難越渡。」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把心一橫,暗中祈禱,道:「父母陰靈,請佑孩兒。」一手抱出木條,一手拔刀斬斷了藤索,還刀入鞘,又緊抱木條。那藤索一斷,木條一端失去了掉扯之力,突然隨流而下。

  左少白緊抱木條,身受激流沖打,耳際不時響起大震之聲,那木條被激流中小石阻擋,忽橫忽直,左少白隨木條逐波而下。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已覺著全身力量將盡,但他仍然緊緊的抱住木條不放。飄流之間,左少白突覺左額間受到重重一擊,登時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景物已然大變,睜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頭梳長辮,高捲褲管,赤著雙足的漁家女,正在整網,自己卻躺在艙口處一片平整的木板上,身下鋪著一層厚厚的褥子。

  左少白輕輕嘆了口氣,正待出言詢問,那漁家女已然警覺,回過頭來,望著左少白楞了一楞,放下手中漁網,大聲叫道:「爺爺呀!這人醒過來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快去把那碗魚湯熱上一熱,端來給他吃下。」說話之中,走過來一個身披蓑衣,頭戴竹笠,身體十分強壯的老者。

  左少白暗中運氣,除了覺著頭上、臂上和右腿上幾處隱隱作痛之外,真氣還可暢通無阻,知道武功未失,才放下心上一塊重鉛。

  那老人緩緩蹲下身子,正待伸出手去,左少白卻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那老人駭然縮回去,愣了一愣,道:「小兄弟,你醒過來了。」

  左少白道:「多承老伯搭救,晚輩感激不盡。」站起身來,深深一揖。

  那老人本待阻止,但左少白動作奇快,他話未出口,左少白已站了起來,當下長長嘆息一聲,道:「小兄弟好強壯的身子,看來你是練過武功的人?」

  左少白道:「不敢相欺老伯伯,晚輩是練過武功的人……」忽然想起隨身帶著的刀、劍,不知是否已在激流中流失,不禁轉目四顧。

  那老人道:「小兄弟,可是要找東西嗎?」

  左少白道:「晚輩隨身帶的兵刃,不知是否遺失?」

  那老人道:「一把刀,一把劍是嗎?」

  左少白道:「不錯,老伯伯見著了?」

  那老人道:「我替你收起來……」

  突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爺爺,魚湯熱好了,你給他吃吧!」

  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那少女約莫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大眼柳眉,肌膚如雪,一個漁家女有如此美色,甚是少見。

  只見她眼珠兒轉了一轉,笑道:「魚湯熱好了,相公請用。」伸手遞了過來。

  左少白伸手接過魚湯,暗道:「聽她言詞這般文雅,倒像是讀過詩書一般。」口中連連稱謝道:「有勞姑娘了。」

  但聽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見笑了,我們祖孫兩人,打漁糊口,貧苦生涯,也無法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

  左少白道:「老伯伯快人豪情,晚輩欽慕的很。」

  那老人四顧一眼,道:「今日收穫,已夠我沽酒買醉,咱們早些回家去吧!」

  左少白問道:「老伯伯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那老人長長嘆息一聲,道:「只有我祖孫兩個了,這孩子也是命苦得很,生她那天,她爹爹漁舟失事,被一陣狂風,連人帶船,一齊捲去,至今下落不明……」

  「唉!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爹爹遇難一年,她母親又相繼去世,全家人口只餘下我們祖孫兩個,也算是天不絕人,老漢一把年紀,但身體還算健壯,就這樣,我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渡過一十三個年頭。」

  左少白道:「令孫女今年十三歲嗎?」

  那老人道:「十四歲啦,倒像是十六、七歲的人,她幼小之時,無人管教,老漢就送她去讀了三年詩書,這孩子人倒聰明,可惜身為女兒,人又長高,十歲那一年看上已像十三四歲,老漢也只好讓她早些停學了,我們就造這一隻漁舟,打漁度日。」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還該是一片天真才對,但此女卻成熟少女一般,光艷照人。」

  只見人影閃動,那少女走入艙中,說道:「爺爺,漁網收好了。」那老人站起身來,道:「小兄弟,你再躺著休息一會,老漢要去撐船了。」抖抖蓑衣,出艙而去。左少白目注這祖孫二人,出艙而去,借機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相公請下船啦!」

  左少白睜眼看去,只見那青衣少女,斜倚艙門口處,秋波如水,似笑非笑,透出一股撩人綺念的媚勁兒,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好個妖媚的小姑娘!」站起身說道:「令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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