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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似是尽量避免言及正题,转弯抹角,兜来绕去,不肯说到正题上去。

  四戒轻轻咳了一声,道:“想是刘施主不肯相信老衲,老衲愿立下重誓,如若泄露此事,不得善终。”

  刘瞎子道:“大师言重了……”微微一顿,接道:“我在白鹤堡住到第五年上,大概重九过后吧!左大哥因事北上,我那嫂夫人突然差遣她随身的侍婢,送一张素笺,说是有要事,要我即刻入内堂一叙。”

  四戒大师道:“你去了没有?”

  刘瞎子道:“我知道大哥北上未归,虽是亲如兄弟,也不便独入深宅内院,纵有要事,也该在厅堂之中相见才是,但当时,我又不便说出口去,只好让那侍婢先行回去。”

  四戒大师怕他停下不说,急急问道:“那你究竟去了没有?”

  刘瞎子道:“我原想嫂夫人是位聪明之人,我这一推托,她定可了解我的心意,自动改在厅堂之中相见,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那侍婢去后不久,竟然又来催我,我当时忍耐不下,要侍婢转告我那嫂夫人,有事改在厅堂之上相见,那侍婢去后,我就先到厅堂等候,哪知等了顿饭工夫之久,仍不见我那嫂夫人来。”

  四戒大师道:“可是她不肯见你了吗?”

  刘瞎子叹道:“我正想离开厅堂时。那个侍婢,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告诉我说,厅堂上人来人往,不便谈话,要我立刻到内宅见面。”

  他仰脸长长吐一口气,接道:“这一来,使我更生了多疑之心,冷冷的把那侍婢责骂了几句,要她转告我那嫂夫人,大哥未归之前,决不独入内宅,有什么事,要他派丫头转告于我就是。”

  四戒大师道:“刘施主这等气度,老衲极是佩服。”

  刘瞎子苦笑一下道:“我斥责了那侍婢几句,就独自离开厅堂,当时食不甘味,席难安枕,反来覆去的推想此事。”

  “此后三日再无事故,那侍婢也未再来过。三日之后,那侍婢和我院中无意相遇,告诉我了一件事,才使我生出了早离白鹤堡的决心。”

  四戒大师道:“不知她说的什么?”

  刘瞎子道:“她说,那日她把我斥责她的言语,一字不改的告诉了夫人,夫人竟一连哭了两日一夜,双目红肿,茶饭不进。”

  左少白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伤心泪夺眶而出。四戒大师道:“以后,你就离开了白鹤堡?”

  刘瞎子摇摇头道:“我纵有决心离开,也得左大哥回来才行,但当时心中气愤难平,想到左大哥为人的英雄,待我的情义,心中更是悲愤交集,我担心留在堡中,忍不住心头怒火,闹出事情,就离堡而去,游历月余,才转回堡中。”

  四戒大师道:“那左鉴白可曾回堡了吗?”

  刘瞎子道:“就在我回到堡中的当天晚上,左大哥也回到了堡中。”

  四戒大师道:“你可曾对左鉴白提过此事吗?”

  刘瞎子道:“我当时几度启口欲言,但终于忍了下去,想到我那嫂夫人,也是武林名门之女,左大哥得仗岳丈扶植甚多,此言如若出口,势必将使他们夫妇闹出反目的结局。”

  四戒大师道:“以后你就向左鉴白提出了求去之意?”

  刘瞎子道:“不错,我提去求之言后,左大哥大为惊愕,再三挽留于我,但我去志极坚,左大哥也无法可想,但他又坚持留我来年春天再走。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允了下来,但我却未待冬尽春来,留书而别……”

  四戒大师道:“你离开那白鹤堡后,可曾再和那左鉴白见过面吗?”

  刘瞎子长叹一声,道:“我虽然离开了白鹤堡,但对那白鹤堡的兴衰,仍然关心异常,左大哥对我的深厚恩情,更是念念难忘,经常在暗中观察白鹤堡的动静。”

  四戒大师接道:“你在白鹤堡住了数年之久,白鹤门中人,个个都认识你,你经常在暗中观察,难道就没有人发觉你么?”

  刘瞎子道:“我涂了易容药物,又经常改扮身份,暗中观察。”

  突听金风破空,一把柳叶飞刀,电疾飞来,直击向刘瞎子的前胸。

  四戒大师武功高强,耳目灵敏异常,大袖一挥,一股暗劲,激射而出,震偏了那柳叶飞刀,口中怒声喝道:“什么人!敢施暗算。”喝声中飞跃而起,有如巨鸟凌空,直向篱外飞去。

  左少白听到母亲生前的往事,心中悲愤交集,耳目失了灵敏,听得四戒大师怒喝之声,才霍然警觉,凝目望去,只见一把薄刃泛蓝的柳叶飞刀,钉在门框之上,四戒大师已然飞出篱外,踪影不见。

  他举袖挥拭一下脸上的泪痕,正待设法走入室去,查看一下,却不料就在他举手拭泪的一剎那间,惨事已生。

  只听刘瞎子闷哼一声,刚刚站起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左少白吃了一惊,双足微一用力,陡然穿出室外,但见四外一片寂然,哪里还有人踪。回头看去,只见那刘瞎子前胸之上,插着两只似箭非箭,似梭非梭之物。

  日光下,只见那暗器上泛起一片蓝汪汪的色彩,一望之下,立可认出是绝毒之物。

  左少白虽是聪慧过人,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阅历,陡然间遇此惨事,竟然手足无措,呆了一呆,才想起救人要紧,大跨两步,一把抓起了刘瞎子急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一连呼叫数声,始终不闻应声,伸手一探鼻息,刘瞎子已然气绝而死。左少白呆呆的望着那插在那前胸上的暗器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好毒的暗器,竟然能使一个人眨眼之间死去,连说一句遗言的时间,也是没有。”

  那打来暗器之人的腕力,十分强大,两只似箭非箭的毒物,竟然全都深入骨中。这一刻中,他心头涌集了各种滋味,不知是悲是恨,是苦是痛,忍不住英雄泪下,滴在那刘瞎子尸体之上。

  突闻一声妇女的尖叫,遥遥传送过来。这声尖叫,使左少白混乱的神智,突然冷静下来,想到那四戒大师回来之后,定将引起一场麻烦,此刻自己必需得保密身份不露。

  心念电转,伸手在刘瞎子前胸上,拔下了一枚暗器,藏入怀中,疾快的越过竹篱,隐入了竹林旁边一处草丛之中。

  左少白不过刚刚隐好身子,四戒大师已电闪奔回,跃入竹篱。

  但闻竹篱内传出了四戒大师黯然的叹息,道:“老衲一时大意,竟然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害了刘施主一条性命,老衲虽非凶手,但凶手却随我而来,此咎此恨,叫老衲如何心安……”声音突然中断,想是发现了左少白拔去一枚暗器,动了疑心。

  过了片刻,竹篱内又传出四戒大师的声音,道:“胆大凶手,竟然毫不把老衲放在眼中,妄图取走毒芒,好让老衲无迹可寻,唉!总算我佛有灵,使老衲早回一步,凶手毁迹不及,还留下这一只毒芒,刘施主身罹此祸,全由老衲所起,老衲有生之年,定当追查凶手,为你洗雪此仇!”

  左少白听至此处,悄然起身,急奔而去。高光、黄荣,仍然在相约之处等候,一副焦急不安之状。

  直待左少白无恙归来,才放下了一桩心事,黄荣长长叹一口气,道:“盟主可曾遇上了麻烦事吗?”

  左少白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早些走吧!”当先向前行去。

  黄荣、高光紧随在左少白身后奔行,一口气跑出了七八里路,左少白才在一处土地庙前停了下来。这是座荒凉的小庙,一眼望不见村落人迹。

  高光迫不及待地问道:“盟主这等慌忙走避,可是遇上了强敌吗?”

  左少白道:“一言难尽……”当下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其间有关母亲之事,因羞于出口,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大都隐略不谈。

  高光只听得义愤填胸,高声叫道:“盟主怎不帮助那老和尚找出凶手,替那刘老前辈报仇?”

  左少白道:“他们有备而来,设谋十分严密,我纵然不顾后果的参与寻凶,也未必能找得出那凶手来,因那茅室四周,杂草丛生,竹林密茂,到处可以隐藏身子。”

  黄荣道:“盟主此刻却不宜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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