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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左少白道:“两位能够罢手言和,给在下一个面子,实使在下感激,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在下就此别过。”还剑入鞘,抱拳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行约四五里路,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回首望去,只见黄荣、高光,并肩急奔而来。左少白放慢脚步,等待两人追到,微微一笑,道:“黄兄、高兄,追赶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黄荣道:“我们两人心慕左兄的武功,和大仁大义的侠情,敬佩不已,待地赶了上来,尚望左兄不弃下愚,答允我等结伴随行,也好随时请领教益。”

  高光道:“在下和黄兄,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是以对师门的眷念极深,十年来,我们心中一直耿耿难忘为师父报仇的事,埋首苦练武功,别无杂念,适才得左兄排解,使咱们化敌为友,顿觉四海茫茫,无家可归。黄兄心慕左兄的豪情侠骨,兄弟亦为左兄的仁义倾倒。我们虽然早知上一代的恩怨,只不过为了虚名之争,两位老人家临去之前,并未让我们下一代再作决斗,只是两侠伤势极重,遗言未完,人已死去。我和黄兄动手打过几仗之后,互为倾倒,每当打完了一仗之后,对坐调息,明月清风,纵论身世,竟然同是父母弃养的孤儿。”

  左少白忽然长叹一声,接道:“我虽未为父母弃养,但身经之苦,目睹之惨,只怕是尤在两兄之上……”忽然觉出,不该这般截断别人未完之言,自说自话,赶忙改口说道:“两位既然英雄相惜,为何不握手言和,还继续的打下去?”

  高光长叹一声,道:“我们比试了三个多月,胜败未曾分明,情义却与日增。谈起两位老人家死时情景,竟是一般短促,印证所得,两位老人家确无让我下一代为他报仇之意。这时,我们都已有些后悔,为师父复仇的豪气早已消去,但因我们在交手之前,都在师父坟前立下誓言,不分胜败,誓不罢手,除非有一人能够同时把我们两人联手之势击败……”

  左少白暗暗忖道:“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你们比试武功,为什么要加上这一条无关紧要的约条呢?”

  只听黄荣道:“左兄心中对这一条约言,想必心中所疑,恐还将误会我们两人无中生有,自己造出来的谎言。”

  左少白暗道:“这条约言,和你们比武之事,互不相及,自然是捏造的了。”口中却不言不语。

  黄荣叹道:“难怪左兄多疑,就是我们两人事前也为这条约言奇怪,今得左兄迫使我们弃剑服输之后,才想恩师遗泽广被,特地为我们留了一条生路。”

  左少白奇道:“怎么?这条约言,是令师遗言所立么?”

  黄荣道:“不错,两位老人家去世之前,时机甚短,已然无法多言,但又知我们身受培养深恩,日后必要为他报仇,如若正面阻止,反将更坚我报仇意志,念在恩师弥留之际,立誓以明心迹,老人家自知逝世在即,故意轻描淡写,遗留下两句让人难解的约言说,日后替他报仇时,如遇上排解之人,你们就合力打他一个,如是胜人不过,这仇就不用报了。言罢闭目而逝。此情此言,兄弟已和高兄印证无误,自是不会错了。两位老人家用心良深,自非我等能够思悟透彻,但我等败在左兄的剑下之后,很多不明之处,都恍然而悟了。”

  高光接口道:“当时我们对此遗言并无深思,直到和黄兄比试了几场之后,互生惜爱,谈起此事,才想到两位老人家的遗言之意。当时我们自作聪明的找了一个解释理由,想排解之人,如若能击败我们两人联手之力,武功自是强过我们甚多,如是不听他排解之言,他如想杀我们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武林中有不少前辈大侠,心存此念,杀一人救一人,总是强过两人同死,不论杀了我们哪个,这场架自然是打不成了。”

  左少白道:“话虽不错,但却太过单纯,我想两位老人家遗言含意,决不至此。”

  黄荣道:“不错,两位老人家遗言含意深博,原非我等一时间可以了解,但和左兄动手之后,在下又发觉两位老人家遗言一个隐密,那就是我和高兄的武功,虽然各有所宗,但却似同出一源,每至用到险恶之处,保命绝招,几乎是一样手法。此等情形,使我们决死相搏之战,只有一个必然的结局,那就是同归于尽。”

  左少白道:“不论两位老人家遗言,是否还有未曾发觉之秘,但黄兄和高兄既已捐弃嫌怨,实为兄弟乐闻之事,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但愿两位经此一战,化死敌为知友,不再为人间造成惨事,那就好了。在下还有紧要之事,不便奉陪,咱们就此别过……”

  高光急急说道:“左兄,再请留步片刻,听我等一言。”

  黄荣接口说道:“我等得以保全性命,全为左兄所赐,极愿随护身……”

  左少白苦笑一下,接道:“两位豪迈侠情,兄弟感激不尽,只是我身负大冤,遍地仇踪,随时都可能遇上恶战,如若和两位结伴同行,岂不是拖累了两位吗?咱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两位珍重了。”

  黄荣、高光互望了一眼,齐声说道:“左兄请再听我等一言,如非我等瞧出左兄,行色忽急,心事重重,也不敢冒昧追来了。”

  左少白沉吟一阵,道:“非是兄弟孤僻冷傲,实因我处境险恶,此刻所以能暂时平静无事,那是因为我行踪尚未泄露武林……”

  黄荣接道:“我等之命,为左兄所救,岂不该尽力报效?”

  左少白接道:“两位盛情可感,但兄弟……”

  黄荣纵声长笑,笑声悲壮豪迈,直冲霄汉。笑声停下之后,缓缓说道:“左兄既怕我等无能,拖累于你,在下等就此别过吧!”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高光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等情出衷诚,想不到左兄却是这般的见拒。”缓缓随在黄荣身后而去。

  左少白眼看两人含带羞恼而去,心中大感不安,长叹一声,高声说道:“两位请听兄弟一言如何?”

  黄荣回身苦笑道:“咱们兄弟自知艺不惊人,难和左兄攀交。”

  左少白叹道:“两位盛情可感,但兄弟却有苦衷,如若两位当真不怕兄弟拖累,兄弟这里谢领盛情了。”

  黄荣哈哈一笑,道:“左兄如不见弃,我等极愿竭尽所能,助左兄洗雪身负沉冤。”

  左少白黯然一笑,道:“两位可知兄弟的仇人是谁吗?”

  高光道:“这个兄弟不知。”

  左少白道:“兄在下的仇人包括当今武林中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

  黄荣、高光同时听得一呆,良久答不出话。

  左少白道:“两位该明白了吧!只要兄弟的身份一旦泄露,整个的武林中人,都将开始追杀于我,两位何苦为了兄弟一人,和天下武林人物作对?”

  黄荣接道:“左兄不过二十左右,何以竟然和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全都结下了仇恨呢?”

  左少白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兄弟这冤仇,结在了上一代的身上,杀父之仇,灭门之恨!”

  高光接道:“左兄总不能杀尽天下武林人物,来为令尊报仇?”

  左少白道:“冤有头,债有主,天下武林人物虽然个个有心要杀兄弟而后甘心,但兄弟并未把天下武林人物,个个都视作深仇大敌,但我将尽毕生之力,找出个中原因,使真象大白于世,诛元凶以慰父母之灵,公布真象于天下,为家父洗雪蒙受之冤。”

  黄荣脸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之后还望左兄勿怪。”

  左少白道:“但请指教,兄弟洗耳恭听。”

  黄荣道:“千夫所指,天下人皆曰可杀,其间定然有些道理,如是左兄查明真象,确实错在令尊,那又将如何呢?”

  左少白道:“果真如此,兄弟自当代父领罪,以满腔热血谢罪武林。”

  黄荣一伸大拇指,道:“只凭左兄这一句话,兄弟就愿追随身侧,甘心效命。”

  高光道:“兄弟亦有此心。”

  左少白叹息一声,道:“二兄这般垂青兄弟,实使人感激莫名,不满两位,兄弟一人亦觉出势孤力单,难有作为,萍水相逢,竟得两兄慨允相助,这或是家父在天之灵相佑了,二兄在上,请受兄弟一拜。”

  一撩衣襟拜了下去。

  黄荣、高光急急拜倒地上,道:“这叫兄弟等如何敢当?”

  三人对拜了两拜,相扶而起。黄荣微微一笑,道:“从此刻起,咱们都将唯左兄之命是从,武林中原无长幼之序,左兄武功强过我等甚多,那也不用序年庚,论长幼了,咱们遵你为兄就是。”

  左少白道:“不成,咱们平辈论交,岂可不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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