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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就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之上,现出四个大字,题的是“秀岚上苑”,凿痕犹新,分明是为时不久所立。

  “秀岚上苑”刻石之后,地势平坦多了,不过也只是一块被群山拥抱的盆地而已。

  盆地倚山处,一座崭新的水磨庄院,碧瓦粉墙,气派不大,但精致玲珑,从外厢看去,是一连三进的宅院,由于在红树掩映之下,苍松翠柏遍植之中,看不出三进各层的全貌。

  四个姑娘抬着常三公子不走正门,拐过院墙从一个小侧门进去,又绕过一片花圃,到了中间一进的左侧偏屋之中,这才将常三公子放在用山上片片石块铺得十分子整的地上,互相耳语一番,突然各自散去。

  常三公子不由焦急起来,生恐四个女娃恶作剧,就这样把自己放在地上不加理会,连忙喊道:“喂!姑娘!这该把我放开了吧!”

  四个姑娘真的没有理会,嘻嘻哈哈的笑着出了房门。

  片刻——

  她们四人又一齐来了,个个换上一身同颜色的便装,而且分别捧了食物,因此刻已近入夜,所以也带了盏纱灯,分别放在桌上。然后四人一齐动手,替常三公子解开了四根葛藤。

  身着浅蓝衣衫的先开口道:“难为你了,手脚有些发麻是吗?

  这儿有热菜热饭,先填饱五脏庙,就会好一点的!不过……”

  她说到这里,忽然用手掩口不语,脸上添了些红晕,含差不语,眼睛不敢直视常三公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裾。

  却是那穿淡黄的一个朗声道:“告诉你,不过我们这儿没有男装,你这身湿衣服嘛,只好把它穿干了!”

  常三公子真是饥寒交迫,点头道:“我真不明白,四位这么把我捉弄得不是有些儿过分吗?”

  一身淡黄装束的姑娘道:“忍忍吧!这种日子你还要过七天呢!说不定!哼!哼!”

  湖绿衣衫的姑娘道:“干脆告诉你!说不定你这条小命也保不住,我们对你呀!算是天高地厚啦!”

  常三公子不解地道:“七天!我为什么要住七天?”

  浅蓝衫裤的接着道:“无故闯进秀岚上苑,就由不得你,我们也没有权决定怎么处治你,有权的人每七天来一次,正巧,他今天早上才离开,所以嘛,你要忍耐些,等他回来,才能决定你的生死,这该明白吧!”

  常三公子道:“我的生死谁也无权决定。”

  那姑娘道:“不见得吧!我警告你,最好少打如意算盘,你要是想偷偷的溜,那是自寻死路,我们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你吃完饭之后,里进的就是卧室,安安分分地睡上一觉,不要踏出这花圃以外的半步,花圃以内由你行动!七天之内,没有人动你一根汗毛,吃的会送来,我们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四个人联袂而去。

  常三公子莫叫其妙,“秀岚上苑”到底是什么地方,在金陵附近,有这么一个十分神秘莫测的所在,这么怪异的人物,自己不但一无所知,连听说也没听说过,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

  他心想:何不就等到七天,等那正主儿出面,可以看看他的真面目呢!说不定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黄衣人或白衣人之一,那岂不是一项天大的奇遇。

  想到这里,心中的怒火也消了,焦急也没有了,竟然觉得有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的感觉,抖抖身上的枯草落叶,索兴静了下来,在灯下一口气把四碟腊味,一大钵子清炖山鸡,外加两大豌脆香米饭吃了个精光。

  一连几天的奔波,已经身心俱疲。

  常三公子进入里间卧室,但见窗明几净,床上白纱圆帐,朱红棉被,浅黄床单,真的一尘不染,十分整齐。

  他脱下外衣,摊开在窗前,乘夜风晾干,然后倒在枕上,不知不觉地睡去,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夜风习习,月到中天。

  忽然,一阵铮琮的琴声,随着夜风飘来,常三公子被琴韵惊醒,仔细谛听,琴音就来自不远的后进正屋院落,而且有一缕淡淡的幽香,随着琴声透过窗栏沁人心睥,越觉得琴韵的幽雅,弦声的动听。

  常三公子想起那四位姑娘的警告,因此不敢鲁莽,当然,他也怕因一时好奇引起节外生枝,耽搁了自己意在进一步探访秀岚上苑的内情的计划。

  因此,他本来已离床而起,想顺着琴音察看这操琴的是什么等样的人。

  然而,他按捺下来,又再度躺在床上。

  琴音在夜深人静之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扣人心弦,常三公子越是想睡,越无法入梦,越是不想探听琴声来自何处,越想看个究竟。

  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一跃离床,结束好已经完全晾干的长衫,掀窗出了卧室。循着悠扬的琴声方向,飘身跃上屋顶。

  但见月色如纱之下,一个背坐披着暗紫披风的影子,看不清面貌,正在拨着七弦琴,低吟着李唐后主非常感伤的词。

  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分明内力十分扎实。

  常三公子听得真切,那首词是——

  “四十余年家国,三千里地河山,
  凤阁龙楼连霄汉,琼枝玉树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挥泪对宫娥!”

  歌声哀怨低回,似有无限感慨。

  那一曲既罢,屋内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好!”珠帘掀动一下,一个通身雪白的人,笑着拍掌而出。

  常三公子不由大喜,这个全身雪白的白衣人不正是那明孝陵牌楼上,指点自己用石块击退强敌的人吗?

  他的意念一动,正待飞身面下。

  不料,那白衣人拍手笑声一收,竟然指着常三公子藏身之处,朗声道:“下来吧!躲躲藏藏的干吗?又不是别人家里。”

  常三公子暗吃一惊。

  自问轻身功夫不差,又在特别细心留神之下,乃是寸草不惊,隐伏之地又是暗处,居然被他识破!

  此人功力特异,必须小心一二。

  既被人发觉,再无不现身的道理。

  因此,常三公子一长身,前射三丈,飘身落实地面,对白衣人大声道:“阁下何人?再藏头露尾,道理何在?”

  “岚儿!”

  这声低喝,有如晴天霹雳,常三公子心头大震,回首望着那身披暗紫披风弹琴之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人一见,吟吟而笑道:“老妹子,揭开面纱吧!别吓着孩子了!”

  弹琴之人缓缓揭去暗紫面纱。

  “娘!”

  常三公子高叫一声,扑到母亲怀里,偌大的人像三岁孩童一般,伏在母亲胸前,止不住泪下如雨。

  常老夫人也老泪纵横,用手不断抚摸着常三公子的后脑乱发道:“孩子,难为你了!真难为你了!”

  “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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