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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不等常氏兄弟答话,在两个媳妇扶持下,径向后面祖先堂走去。

  常三公子愕然望着两个哥哥,惶恐地道:“大哥、二哥,娘生这么大的气,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常玉峰抹了下泪水道,“三弟,金陵常家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你的手上,难道这个错还不大?”

  常玉岩更是哭丧着脸道:“玉岚,爹为了你离家数月音讯全无,江湖谣言四起,生死未卜,这还不够吗?三弟,你未免太糊涂!”

  常三公子如同五雷轰顶,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态严重到这种程度。

  究竟因何而起,他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还待追问。

  大嫂已惊慌失措地从后面跑出来,沉声道:“你们三个要把娘活活地气死不成,娘在祖先堂暴跳如雷,连骂你们不孝。”

  常三公子挺身站起道:“大哥、二哥,有什么天大的事,罪在小弟,走!”

  常家祖先堂每年只有除夕之日大开中间,由常世伦声领全家大小,依长幼秩序瞻仰常家历代祖宗神像,叩拜祖先养育之恩。到了正月初三,焚香献馔封门大吉,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就是初一十五也只有在门外香亭焚香叩头顶礼。

  此刻中门大开,常老夫人当门而立,怒容满面,泪水从眼角直到腮边,威严中隐藏着慈爱,肃杀中明显出痛心。

  她一见爱子玉岚大跨步走来,忍不住泪如雨下,忙扭回头去,用手掩住嘴唇,强自抑压住不让哭出声来。然后,顺手抓起左首大门上悬挂的鼓锤,着力地向桌面大的牛皮鼓敲了三下。

  咚!咚!咚!

  鼓声如同雷鸣,震人心弦。

  常府上下何止数百男女,随着鼓声,好像天塌下来一般,又像一池澄清的净水,投下了一个威力无比的火炮。整个宅院,混乱一阵,立刻鸦雀无声。

  原来常府的规条,祖先堂锤鼓,乃是要动家法的警号,各屋内男女老小不准离开自己宿处。

  另外有八名护院高手,立刻要各按既派定的方位,把守在祖先堂的四周,任何人不得擅入祖先堂仞墙一步,否则格杀勿论,任何人也不得私窥祖先堂执行家规的情形,否则也要立毙杖下绝不宽贷。

  常老夫人大跨步走到香案之前,挥手命两个媳妇从左右徐徐拉开黄绒幔幕,她自己已燃起一对神烛三支信香,高举过顶。

  只见她语音哽咽地祷告道:“家门不幸,惹动武林公愤,全是劣子玉岚引起,祖宗数百年基业,常氏十余代声誉毁于一旦。媳妇我教子无方,惹来大祸,相夫无能,世伦失踪,请过家法训子惩恶之后,必将一死,以谢常氏门中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常氏三兄弟此时早已伏跪在地,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常老夫人焚香祝祷既毕,反身站在香案之前,沉声喝道:“劣子玉岚,你拍起头来!”常三公子仰天悲呼:“娘!”

  “不要喊我!”常老夫人怒不可遏,叱道:“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要老老实实不得有半句虚假,不然的话,玉岚……”“娘!”

  “为娘立刻请下家法,自裁在祖宗面前,以赎我教子无方之罪!”

  “娘!”常三公子爬上半步,哀求道:“您不要生气,孩儿虽然不孝,总不敢欺瞒您老人家!”

  “这就好!”常老夫人掠了掠飘在鬓前几缕灰白的头发,叹息了声道:“在信阳州结交匪类。背门叛祖可有此事?”

  常三公子不由一愕,立刻道:“孩儿是父亲的亲骨肉,娘!您十月怀胎三年哺乳,既不是一般江湖门派,何来背门叛祖?至于结交匪类,绝无此事,有莲儿等四婢可以查问。”

  “狡辩!”

  常老夫人又问道:“不守武林道义,剑劈武当俗家弟子三湘黄可依与白羽道长,可有此事?”

  常三公子朗声:“与他二人曾经过招动手,乃是事实,至于剑劈黄可依与白羽道长。娘!孩儿从来不嗜杀人,娘!您信得过?”

  常老夫人厉喝道:“我信得过?哼!畜牲,既然你没杀二人,他二人现在何处?”

  常三公子本想把百花门之事全盘托出,但是他母亲最恨施毒放蛊,反而不妙,尤其当母亲盛怒之下,不会允许他分辩的。

  于是,只好大声说道:“孩儿自信能在一个月之内,查出他们二人下落,证明孩儿没有滥杀无辜。”

  常玉峰闻言,忙插嘴道:“娘,三弟的话您可要听,他是娘最疼爱的——”

  “少多嘴!”

  常老夫人喝止大儿子之后,又向常玉岚道:“我再问你,无缘无故进入盘龙谷,为了抢夺血魔秘笈,刺死已经洗手退隐身罹残障的南天雷,然后又掳走你父的好友妙手回春丁定一,你!畜牲,你若是还有一点人性的话,也做不出这等伤天害理,忤逆不道之事来!”

  常三公子乍听之下,不由怒火如焚,高声道:“这是从何说起?”

  他乃是直性汉子,一时气急攻心,忘记了自己是在祖先堂内面对母亲,因此竟然一跃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手舞足蹈。

  常老夫人一见,本来已经稍减的怒气,突的爆发起来,大吼道:“畜牲,这是什么所在,你在对谁说话?”

  常三公子也觉失态,大哥又在一旁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要忍耐,他连忙重又跪了下去不敢吭声。

  然而,常老夫人已伸出发抖的双手,从香案上抓起翠玉架上那把尘封的纯金匕首,脸卜肌肉抽搐着,悲凄异乎寻常,口中喃喃地说道:“逆子无状,居然无视祖宗家法,老身自会处置!”

  常老夫人发抖的双手,几乎拿不稳那柄精致的匕首,费了很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将弹簧“铮”地一声压下,就要抽出鞘来。

  两个媳妇一见,不约而同抢上一步,同时抱住了老夫人左右手腕,双双跪下,哭叫道“婆婆!婆婆!”

  常玉峰、常玉岩两兄弟也臃行向前,伏在老夫人的脚下,哭着道:“娘!娘!三弟的不是,就是我们兄弟的不是,您老人家保重!”

  常老夫人泪人儿一般,但却仰天面对常家祖宗神位道:“列祖列宗,我愿用这条老命,替子孙们赎罪!”

  “娘!”常三公子忽然大吼一声,顾不得家法,扑上前去,伏在常老夫人怀里,双目精光闪闪。

  接着一手夺过那柄已出鞘的纯金匕首,高声道:“既然认定孩儿犯了家法,孩儿理当受家法处置,恕孩儿不孝,不能报父母养育之恩!大哥、二哥,多替小弟尽些教道吧!”

  他说着,双膝跪落,对着祖先神位连叩了三个头。

  反腕倒捏匕首,用刀向丹田刺去。

  “铮!”的一声。

  一道乌光由门外疾射而来,不偏不倚,竟然将常三公子手中匕首震落地面。

  接着一声娇喝:“且慢!”

  南蕙已俏立当场,一只脚踏在纯金匕首之上,秀眉微扬,星目圆睁,对常三公子道:“常大哥,死可不是好玩的,人生在世可只能死一次。”

  突如其来,快如一阵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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