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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周、姬兩人被鍾剛一勸,都忍下了胸中之氣。但自此之後,周、姬兩人,心中都存了芥蒂─。

  有一天「千愚書生」忽然提出要和周天生切磋武功之事。周天生自然不肯示弱。鍾剛亦覺得三弟生性太過狂傲,如不給他一下挫辱,祇怕永遠無法使他逞強好勝之心稍減。

  因他和鍾剛、周天生相處這幾年來,已覺著對鍾剛的「大羅笛招」,周天生的「流雲劍法」都已推索出破解之法。深覺「黃山三友」的排名,已是明日黃花,必得重新比武,再排順序。

  原來這「黃山三友」的排名,並非以年齡作的決定。而是在三人比武時,以功力深淺、高低排的名序。「黃山一叟」鍾剛,功力在三人中最深,被尊稱為老大。「摩雲劍客」周天生次之,排名老二。「千愚書生」姬風被排成老三。其實三人武功,都在伯仲之間。

  始信峰比武三日,並沒有顯著的分出勝敗,所謂功力深淺之分,只不過是略高一著而已。如以常情而論,三人既經年相處,又是義結金蘭之交,實不應再存有什麼爭勝之心,何況「黃山三友」的聲威,震盪著天下武林,就是以幾人年齡看去「千愚書生」也應該排名最後。

  天下武林同道,除他們三人之外,再無人知道「黃山三友」排名是以武功高低為序。可是一代天驕奇才的姬風,因本身太過聰明,使他逞強之心特高,他覺得以自己所學之博,胸羅之能,排名在「黃山三友」最後,實是莫大羞辱。是以,總想再來一次比武定名之爭。

  他在排名之後,就動了重新爭名之念,故而對「黃山一叟」的七十二式「大羅笛招」,「摩雲劍客」周天生的「流雲劍法」均在暗中留心觀察。如發覺對方有奇奧的招數,立時默記在心,推敲破解之法。他本是一代天賦曠古絕今之才,有過目不忘之能,只一用心推敲,無不迎刃而解。

  可是凡學武之人,尤以身負有絕世才學之人,必然很珍惜其奇奧之學,不願輕易現露,不肯輕易傳人。「千愚書生」暗中偷看兩人武功,如何能瞞得過兩人,不過三、五次左右,已被兩人發覺。但鍾剛和周天生並沒當面把此事點破,只是在習練武功之時,故意把精奧的招數隱藏不露。

  「千愚書生」雖有超絕常人的聰明才智,但卻沒料到二位義兄隱技自珍,把「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中的真正絕奧之學,隱而不露。他在暗中偷窺幾次之後,已把「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全部默記在心中。然後再逐步推求破解之法,他自知因所學過雜,遍涉陽剛、陰柔等各種內功,各門各派的武功手法。也正因為會的太多,以致博而難精。

  「黃山一叟」鍾剛和「摩雲劍客」周天生,卻把平生精力,用注在一種內功修為之上。

  是以內力深長,善長久戰,何況兩人的劍學、笛招,又都是天下最為神奇之學,自己如想以功力勝得兩人,是萬萬不能之事。必得以精奇的招術手法,才能出其不意的把兩人制服。是以,他對那默記在心中的劍笛招術,都異常用心的推索求解,然後再尋思破解之法。

  他的才能果非常人能及萬一,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震驚武林的絕學,但「千愚書生」竟能在數日之內,推索出破解之法。

  初時,他還不敢相信自己之能,因為兩位義兄的笛招劍術,都是馳名天下的絕技,那裡能這樣容易破解?但經反覆推敲,再三索想,實在又找不出可疑和難通之處,這才正面的提出和「摩雲劍客」周天生切磋武功的意思!

  「黃山一叟」鍾剛,雖是極重情意的人。但在和「千愚書生」相處一段時日之後,發覺姬風性格冷怪難測,喜怒無常。而且好勝之心,重過兄弟之間情意,長處下去,祇怕難有善果,是以,對他挑戰「摩雲劍客」之事,並不攔阻。

  他心中很明白「千愚書生」雖然博學多藝,但內功不及周天生精深。「流雲劍法」中的精奧之學,也未被他窺得。如果兩人真的各出全力相拚,周天生可保不敗,至多是個難分勝負之局。

  他亦知道「千愚書生」如果在這次比武中落了下風,極可能負氣決絕而去,但如容忍下去,亦只能求苟安而已。兄弟既難相處,那就不如早些絕交分離的好。是以,他對姬風挑戰周天生的事,並不阻擋,反任雙方比武裁判。

  「摩雲劍客」存心忠厚,想在比武之時,顯露出一些真實,殺殺他狂傲之氣,然後再讓他一招,以保兄弟之義。那知一動上手,「千愚書生」就使出生平奇學。

  六合扇法對敵,攻勢凌厲,如狂飆捲空,扇影縱橫,著著指襲「摩雲劍客」要害,不到十合,周天生已鬧得險象環生。兄弟們切磋武功,難免爭勝之心,雖然未可厚非,但總不應該辣手頻下。這一來,激起「摩雲劍客」的真火。大喝一聲,劍法忽變,施出稱絕武林的「流雲劍法」剎那間,劍氣彌天,寒光電奔,立時穩住劣勢。

  但聞「千愚書生」一聲冷笑,道:「二哥劍法果然神奇,小弟斗膽獻拙了。」摺扇忽的一變,那縱橫的扇影,倏然斂收,由奇快的猛攻,變成了極靜的防守。

  但他手中摺扇每出一招,潛蘊的內力,卻是奇大異常,而那扇勢又剛好是破解流雲劍招的法門,故能著著搶制先機,迫得「摩雲劍客」步步後退。

  周天生快把一套「流雲劍法」用完,但始終在「千愚書生」摺扇的制機迫攻之下。儘管他長劍劃出一圈的銀虹,四面八方都是流動的劍影,但卻無法扳回劣勢。只要「千愚書生」一揮手中摺扇,立時把他迅快的攻勢封住。

  他心中雖暗暗驚奇三弟的絕高才智,但一縷忿怒的火焰,卻不住的在胸中燃燒高張。暗自忖道:「原來你早已有挫辱我的意思,竟研創出破解我『流雲劍法』的招術──」

  心念轉動之下,不自覺劍法隨變,驀的一招「星河倒掛」長劍化一天銀星,綿綿不絕撒下。這本是「流雲劍法」中的精奇劍招,不知折服了多少江湖豪客。那綿綿不絕的劍勢,有如潰堤江河,一劍接一劍,源源不斷,逼得人根本就無還手反擊之力。

  可是這一招曠絕武功的劍式,卻未制服「千愚書生」。但聞他一聲長嘯,忽的振臂躍起,摺扇合而復分,劃出一片凌厲的扇風,左手捏訣引劍,半空中疊腰翻身,右手摺扇一合,變一招「畫龍點睛」直向「摩雲劍客」一眼點去。

  周天生見他竟能脫避開自己這一招「星河倒掛」的綿密劍幕,不禁微微一驚!就在這一怔神間「千愚書生」的摺扇,已快點到左眼,匆忙中仰身向後一躍,收劍疾掃護身。他這一招「星河倒掛」被「千愚書生」硬封擋回去,迫得中途收住。

  只聽「千愚書生」大笑道:「二哥小心!」猛一提丹田真氣,不待雙足落地,懸空挫腰,疾追過去,手中摺扇,倏張斜出,用扇面硬接了周天生一劍橫掃。

  揮腕一滑,輕輕把長劍滑封外門,左手卻從握扇右肘下面穿出「天王托塔」,托住了「摩雲劍客」右肘,笑道:「二哥快些丟劍!」

  周天生聽他口齒輕薄,不禁大怒,冷哼一聲,道:「祇怕未必見得。」左手一招「巧打金鈴」猛向姬風臉上擊去。

  「千愚書生」冷笑一聲,右手摺扇猛一壓周天生中長劍,左手含蓄內家勁力驟落,一托一推,登時把「摩雲劍客」彈震出去一丈多遠,在空中連翻了兩個筋斗,才落實地。

  一側觀戰的「黃山一叟」鍾剛,只看得一皺眉頭,正待躍身而上,把兩人分開。

  突聞「摩雲劍客」冷冷的說道:「三弟好辣的手段,咱們兄弟的相交一番情誼,看來是難以保得了──」話未說完,人已躍撲而上,日光下但見周天生臉上的汗水,閃閃生光,顯然他正在運功忍著疼苦。

  「千愚書生」笑道:「怎麼?難道小弟真的傷著你了?」口中在答著話,手中摺扇已平舉胸前,蓄勢戒備。

  但聞「摩雲劍客」舌綻春雷的一聲大吼,右手寶劍忽的振腕一搖,劍尖寒芒,幻化出一片銀星,捲刺過去。這一招正是「奔雷三劍」中的一招「萬盞佛燈」。

  「千愚書生」只覺那急襲而來的劍勢,耀眼生花,有如幾十支寶劍一齊襲到,不知如何封架?不禁心頭大駭,略一失神,劍光已近前胸,但覺胸口一涼,劍光突斂。

  只見周天生臉色鐵青,站在數尺外處,神情一片冷漠,看不出他是恨是怒。低頭再看自己前胸,一襲青衫被挑裂了一道尺餘長短的破口,如非「摩雲劍客」手中留情,這一劍他就得立時濺血送命。

  「黃山一叟」縱身躍到「千愚書生」身側,問道:「三弟,你受傷沒有?」

  「千愚書生」忽然仰臉一陣大笑,其聲尖銳,滿含忿慨,如聞猿嘯,歷久不絕。直待那笑聲停止,才冷冷的答道:「多謝二哥劍下留情。「流雲劍法」果然是名不虛傳,十年後小弟當再來黃山領教兩位義兄絕學!」說罷,轉身疾向峰下奔去。

  鍾剛聽他連自己也恨在心裡,不禁有些生氣,雖看他轉身疾奔下峰,也不勸阻。但他究竟是極重情意之人,略一怔神,立時大聲叫道:「三弟快請留步,自己兄弟,縱有誤會,也不應這等決絕。」一面喊,一面急向峰下追去。可是「千愚書生」頭也不回的一味急奔。

  鍾剛知他輕身功夫,不在自己之下,眼看相差了十餘丈的距離,絕不易追趕得上,一陣猶豫,停下了腳步,望著「千愚書生」的背影,電奔而去,瞬息間,已到了峰腰。

  忽聽「摩雲劍客」叫道:「大哥,讓他去吧,別追他了!」

  「黃山一叟」回頭望時,只見「摩雲劍客」周天生,捧腹蹲在地上,臉色鐵青,滿頭黃豆大小的汗珠兒,直向下滴,不禁吃了一驚!

  急躍過去問道:「二哥,你傷得很重嗎?」

  周天生強忍著痛苦答道:「他用內家真氣,貫注在摺扇上,點傷我的體內經脈,唉!而且傷勢不輕,縱然是能夠弄好,祇怕也需要數月之久!」

  鍾剛怒道:「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弟,他還忍心下這等辣手,我得追上他問問他還有沒有心肝?」

  「摩雲劍客」嘆道:「他也被我用『奔雷三劍』中的一招『萬盞佛燈』所傷,你放他去吧!」

  「黃山一叟」默然垂頭,心中湧現出三人比武結義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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